第一十八章 变脸神通与法王子

一柄羽毛团扇遮住面部。锦绣男子体态风流闲适，女子神情迷离轻佻，此情此景香艳绝伦。石闵嘴角几不可见地扯了下，本自肃穆清隽的容颜掠过会心笑意，滢儿这又要艺不惊人死不休。赵武帝石虎半是惊艳半是困惑，大张着口呆望台上男女，目光贪婪地在艳丽女子和神秘男子身上打转，他浑然忘却轻纱女子是戎秦信王王妃袭人所扮。老子尚且如此不顾身份、场合，石家皇子们的躁动不在话下，看着袭人的眼神轻浮暧昧。石宣、石韬露出疑色，他们自然知道锦绣男子铁定是阿拉耶识，以为她与袭人要重现《游龙戏凤》，不明白佛法如何说下去。对于凡夫俗子动心的美色艳情，最镇静的要数术士们——司天台的萨满大祭司巫杰、来自云梦泽的灵尹屈免和元真元星师兄妹。巫杰脸带不屑，屈免年轻气盛轻嗤出声，元真、元星有轻松之色。

    听课的人众生相尚未完全收敛，袭人所扮的浓丽女子婉转莺声已经在堂上响起：“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间仗剑斩愚夫。虽然不见人头落，暗里催人骨髓枯。”

    此诗前面浮荡，后面讽喻，恰恰在众人面上狎邪之色未退时，袭人将手中丝绢在脸上虚虚抹过，堂上骤起元星的尖叫，原来袭人美貌的粉面已经变成森森白骨骷髅。男人们虽不至于惊呼，但俱各心惊悚惕，先前那一点浮浪慢心化作乌有。

    “我本红粉骷髅，凡夫痴愚，错认良质美玉。芸芸众生如蝼蚁，醉生梦死，地狱苦海便在眼前。”袭人转动自己栩栩如生的骷髅头看着身下的男子问道：“菩萨，小仙说的可对？”

    被称作菩萨的男子缓缓拿开遮住面容的羽扇，众人再次心跳。原以为是阿拉耶识女扮男装的倾国貌，谁知羽扇下藏着一副青面獠牙妖怪相：靛青皮肤，火红粗眉，眼若铜铃鼓突，朝天狮子鼻，血盆大口露獠牙，十分狞恶可怖。

    妖怪开口便道：“众生愚昧执着，真伪不辨，颠倒梦想，苦楚自招。诸天龙八部常以愤怒相化现警醒人心，令生正见，以示我佛慈悲。人若执迷色相，则如行尸走肉，确与蝼蚁无异。”言毕，菩萨复又挥扇，在众人惊叹中又凭空变脸。

    菩萨换了妖异的面具脸，森白僵尸的面孔，斜飞入鬓的墨眉，狭长的丹凤眼的上眼皮画着红色眼影，将眼尾拉得长而妖冶。尤为诡异的是上神的朱唇猩红，嘴角开裂向上如笑面人。这样的五官搭配说不出的奇诡惊悚，比起愤怒相更令人不寒而栗：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为一己之私欲，着我执相，蝇营狗苟不得解脱。”

    袭人骷髅头问道：“然则菩萨，如何可得解脱？”

    “习我佛法，入我空门，明心见性——”菩萨猛地挥动羽扇，诡异面具脸与袭人的骷髅脸瞬间变回阿拉耶识与袭人本来面目。

    “啊……哈哈哈”

    场内静止了好一会儿后，赵武帝石虎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浑身肥肉上下颤动，“妙，妙绝！菩萨，解脱。天巫变脸说法，令朕大开眼界，不愧是帝王之师。”石虎侧身指着自己的儿子们满心欢悦道：“还请天巫尽心传授中国佛法，皇子中若能学出一位法王子便是我赵国之幸。”

    座中十一位皇子们仿若大梦初醒，起身对天巫拜了拜，满含期待请赐教佛学。巫杰和屈免脸色十分难看，刚才阿拉耶识分明以神通变化取悦石虎，可话里话外又故弄玄虚，真假难辨着实狡猾。

    阿拉耶识出生川剧世家，小时跟外公学过川剧绝活儿变脸，今次为了装神棍豁出去了，把川剧不传之秘也拿出来献宝，就连巫杰和屈免都被蒙住了。成功镇住在场听众后，阿拉耶识才言归正传，声明只讲三天佛法，能懂多少端看各人缘法，至于能否在皇子中产生法王子则非一朝一夕可就，谁能传播、护持佛法，谁才是法王子。

    阿拉耶识的话在皇子中引起一阵小小骚动，灼灼的目光包围了阿拉耶识。刚才变脸这个魔术被人们误认为中国法术，激起大家觊觎之心，真的以为传播、护持佛法就可以成法王子，就可学到中国方术。这就是阿拉耶识想要的效果，她想在这些崇尚武力和杀戮的皇子心中洒下戒律的种子，哪怕激发他们一丁点儿人性也是功德无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