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便腾起隐约的白雾。
艺师手一顿,她继续敛袖划拉墨丸,升腾而起的白雾越来越多,最后升至半空,有轻风一吹,就形成双龙嬉戏的图案。
这幕异象惊了所有人,那艺师手里还拿着墨丸愣愣一转身,看着魏明央,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样。
“居然有白雾,还成龙形!”兰后惊奇地道,她看向正在给她涂抹药膏的初元帝,“皇上,这真是吉兆啊!
魏明央想的比较多,他上前一步,行礼道,“启禀皇上,未免有异,这最后一场,还请皇上许奴才亲自展示。”
初元帝给兰后手背抹了药膏。这才眯起眼睛看向正缓缓散去的龙形白雾,他勾起嘴角,多了点兴味,“准。”
魏明央谢恩之后。从那艺师手中接过墨丸,才一入手,精巧的双龙戏珠墨身,就让他起了点爱惜之意,再仔细一看技艺,也是顶好的。
当即他挽起袖子,待那半空之中的白雾散去之后,才复又在石砚之中研磨几下,执笔饱蘸墨汁,魏明央嗅之。并无明显墨香,他才放心地伏身,手腕使力,刷刷几下,行云流水地写下“龙行万世”四字。
就在他搁笔。一吹字迹的当,那白纸上的黑字又起变化,瘦劲清峻的隶书,体势飞动不拘,遒劲有力的转折笔锋,居然渗透过白纸,浸润进木质案几里头。却是无论如何擦拭,都无法洗涮掉。
魏明央惊疑不定,这细节被殿上的初元帝看的清清楚楚,他忽的大笑一声,“神仙传云,汉桓帝征仙人王远。远乃题宫门四百余字。帝恶而削之,外字去,内字复见,墨皆入木里。”
初元帝缓缓从殿上拾阶而下,他一边道。“不想,今日我大殷也有这等奇才,墨入木里,故而削之又复见,朕和诸君一样,年幼之时,都以为这神仙传,皆是怪力乱神的荒谬之言,今日这贡墨征选,当是让朕大开眼界。”
“朕册,”初元帝从魏明央手中接过那枚双龙戏珠的墨丸,朗声道,“此墨为贡墨,所制师父为我大殷圣师!”
古绯反应很快,几乎在初元帝话音方落的当,她前额叩在冰冷的地上,口中高呼,“民女古绯谢主隆恩!”
所有人的目光落到古绯身上,眼见她身后还摆着一轮椅,脸色微变,说不出的古怪唏嘘之意。
初元帝显然也没想到手上墨丸是一不良于|行的姑娘制出来的,而且此前魏明央还说过坊间对古绯的传闻褒贬不一,心下便越发觉得古绯有趣。
他道,“朕许你坐回轮椅上回话。”
古绯再次谢恩,在旁的魏明央撘了把手,将古绯扶到轮椅上坐好,古绯垂眸浅笑谢过。
初元帝转着指间的墨丸,看够了才将之递给魏明央道,“送到朕的龙案去,日后就用此墨丸御批。”
魏明央忙不迭地放好墨丸,初元帝往殿上走了几步,想起什么似得回身朝古绯问道,“此墨丸叫何名?”
古绯镇定自若,从始至终她都半垂眼睑,只看着自己的绣鞋尖,绝不因好奇初元帝的长相就乱瞟乱看,“民女在最后比斗之前,才偶然配伍出配方,故而还未来得及取名。”
说到这,她顿了下,十分大胆地道,“皇上,民女有个不情之请。”
“哦?”初元帝旋身,往古绯的方向走了几步。
“民女斗胆,请皇上为此墨御赐墨名。”古绯语调无波,那口气就像在说今个天气真好一般。
可听到这话的人当即无一步抽了口冷气,就是魏明央都觉古绯胆大妄为。
常年天威难测,谁说得清这刻还和气心情不错的初元帝,下一刻指不定什么时候就雷霆大怒了,而君王一怒,哪个不是血流成河。
初元帝沉吟片刻,他双手背剪身后,无意识地走了几步,然后瞧着古绯,似笑非笑地道,“果真是斗胆的很,不过……”
“今日这墨丸甚得朕心,朕就准了尔等也无妨,”说着,初元帝环顾四周,吐出两字,“龙御,龙御千秋的龙御!”
最后一字方还在唇边,魏明央也一撩袍子跪了下去,所有人不约而同地高呼恭贺道。
古绯心里自然是高兴的,不仅摘得贡墨冠首,还得了御赐的墨名,此后玄朱坊也算是名门了,她这样想着,眼梢余光朝左手边的墨卿歌看去。
今日这等荣耀,她要墨卿歌亲眼看着她荣登极致,方才能缓心头仇恨。
果不其然,墨卿歌脸色难看的很,她口中跟着众人在高呼,眼底的怨毒已经浓如宿墨,恨不得现在就将古绯给弄死好取而代之。
古绯勾了勾嘴角,她仿佛已经预见接下来墨家是如何一步一步走向倾覆的。
正待她欲收回视线之时,斜刺里,一道冷冽的寒光从跪在她前面的花师父袖中滑落出来,那是一柄刀,一柄不长却无比锋利的利刃。
(阿姽:汉桓帝招仙人王远出自《神仙传》。闲话一句,给大家介绍个电影,还不错,叫《绣春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