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换个角度想想,朝鲜兵不堪战,是我军的下驷,而东瀛久战之兵足堪中驷。以下驷与彼中驷既然不智,为何不能将朝鲜兵调入鲁、浙、闽诸地进行防卫,而以近卫第一军这等上驷调往东瀛呢?”
尤世威错愕地望向皇帝陛下,一时不知该如何说辞。
徐梁其实并不相信海盗还能形成气候。
东瀛统一之后,幕府对民众、武士的控制力度都在加强,各藩大名对自己的藩士也愈发看重,所以战国时代野武士、浪人大规模为中国海盗打工的社会环境已经消失了。
没有了朝鲜、东瀛两大兵员,加上皇明海军的日益扩张,哪里还有能够威胁大陆的海盗呢?充其量就是走私罢了。
然而民族就如人一样,总是会因为过去的痛楚而对某些事过分警惕。
嘉靖时候的沿海倭乱实在给大明蒙上了一层阴影,没有第一军沿海驻扎似乎就没了安全感。对此徐梁的想法很简单,既然你们害怕,那就满足你们的心理需要,调一只战斗力极弱的部队过来,反正军营相对独立,制服也都一样,老百姓又不知道朝鲜兵不堪一战。
然而徐梁终究还是忽略了这个时代地域保守性。
即便是外省人都会遭到抵触,何况朝鲜现在还是名义上的外国。
“陛下,我朝子弟还在苦寒之地浴血奋战,而朝鲜兵竟然可驻留国内繁华之地,这岂不是本末倒置?”尤世威虽然口吻平淡,但内中的不赞同已经写在了脸上。
徐梁一愣,道:“云南在两宋时还是大理外邦,如今却是大明毋庸置疑的国土。有人会觉得滇兵是外国兵么?朝鲜不也一个道理么?”
“陛下,或许日后朝鲜也如云南一样归附王化,与中国一体,然而今日朝鲜仍旧是外邦藩属,臣职责所在,断不能附议!”尤世威心中坚决。暗暗咬牙:陛下于我有重生再造之恩,若是今日陛下不能从谏,我也只能一死相报了!
徐梁只是灵机一动而已,见尤世威浑身战栗,只是叹了口气,道:“像你们这般存了如此之深的成见。朝鲜何日才能与我中国彻底融为一体?罢了,你们陆军参谋总部自己拿方案出来,反正每年的新兵就这么多,北伐是绝对不能放缓的。”
北伐打的是物资和后勤,国库在这上面流水一般的洒钞票下去,开始的确让朝中文臣难以接受。尤其黄淮方面的拨款都因此受到了影响,内阁更加认为这是劳民伤财的错误决策。然而在徐梁治国三年年中之后,北伐带来的巨大政治、民生、经济收益开始显现出来。
越来越多的商路受到北伐的刺激而开通,山西、陕西、甘肃、京西等地的百姓因此而渐渐摆脱了对土地和农作物的依赖。
降低了小冰河天候对民生的影响。地方官员们发现农民改行之后,融入工商、运输等行业,生活明显比在地里刨食富足得多。
在经济活动向北、向西延伸的同时,南方的茶叶、棉布、丝绸让晋陕甘的市场上格外繁荣,因此换回了大量的蒙古人的羊皮、羊肉,使得蒙古牧民在经济生活上对大明形成依赖,也学会了等价交换诚实守信的文明原则。
与大明有血仇的蒙古人都开始不自觉地放下了敌对立场,原本就跟汉人站在一起的甘陕回回们更是紧密团结在地方团练周围。颇有些同仇敌忾的意思。
在明军还没有收复哈密卫的时候,棉花种植已经先一步前往了西域。这里日照充沛。土质适合,收获季节还不用担心雨水捣乱,正是种植棉花的好地方。西域边民一旦种植了这些经济作物,自然对大明形成了更强烈的生活依赖。
说到底,棉花是不能当饭吃的。
更不用说因为商路疏通之后带来道路修葺、桥梁搭建等基础建设的提升。
正是看到了这些好处,大明文臣才由最初的死命抗拒变成了如今的欲拒还迎。
大明国库看似为了北伐而大量失血。但实际上收获的各种利益,尤其是稳固西北边疆、各民族汉化,却不是几张钞票能够衡量的。
尤世威何尝看不到这点,所以无论如何缺兵,都不可能将北伐停下来。否则秦军、陇军、前线骑兵军等前线主力军非但不答应,就是地方守牧官员也不愿意看到自己苦心治理的州县从贫瘠而繁荣,继而又回归于萧条。
这种天怒人怨的事,尤世威当然不肯干。
就算尤世威要干,总参谋部也不肯答应。
当整条利益链形成的时候,看似无关的海军都不会同意贸然放缓北伐进度。因为大量粮食是通过海运和航运输送到大明的缺粮地区,如果朝廷停止西北边的“烧粮”行为,在这条利益链上的人又该如何生活?
尤世威从武英殿出来,只觉得今年的春天再没有往年那般凉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