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喝点茶,兴许奶奶的心情便会好些。
西门笑这样想着,便应道:“好。奶奶我这便去!”
西门笑跑去厨房生了火,水很快煮沸,重新沏好茶,西门笑端着茶急急去到院中。
“奶奶……”
在看到桃树下的一幕,西门笑脸色变得苍白,他刚沏好的茶被打翻在地上,热水溅在他的身上,他就像是感觉不到痛。
只见前一刻还在和他说话的奶奶此时已经自尽吊死在了桃树下,而身着一袭白衣,一头白发的男人则是站在奶奶跟前,用就像平日叫他喝酒一样平淡的声音对他说道:“笑儿,你奶奶去了。”
吧嗒。
豆大的眼泪从西门笑眼中滴落在地上。
即便是没有敏锐的听觉,背对西门笑而站的西门亦是知道西门笑现在是在哭。
西门:“笑儿,你奶奶是心甘情愿走的。”
之间在房间内,西门笑与杏儿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杏儿上吊自尽,他没有阻止。
在这之前没多久,杏儿告诉他,以前她以为自己此生最难忘的便是武大郎。然而这快五十年过去,她连武大郎长什么样子都已经不记得,可是她却清清楚楚地记得她家小姐的一娉一笑。
原来小姐才是她此生最重要的人啊。
如果这一生可以重来的话,她一定不会再爱上武大郎,她便可以伺候在小姐身边一辈子。
但此生已经没有重来的机会,所以去到黄泉的话,她便能够继续伺候小姐……
“西门,你说……是你先走还是我先走?”
那是西门淡淡看了她一眼,挑眉道:“我说能做得了准数?”
西门的话惹得杏儿不由发笑:“就算不能做准数,也可以猜猜看。”
西门没有任何犹豫地回答杏儿道:“那自然是你。”
听到这样的回答杏儿并没有生气。其实就在是十八年前她便应该死去,而不是像现在这般能够在这隐山之中和西门说笑。
她的命算是西门救回来的,而当初西门给她喝的也不是堕胎药,而是保胎药。
后来她生了一个儿子,儿子爱上山下樵夫的女儿,所以她有了孙子。
杏儿那时突然对他说:“这样才好。”
那个时候西门便知杏儿在想什么,西门淡淡应了一声,便听杏儿道:“西门大哥,我若是走在小姐前面,你便偷偷回到清河县将我的骨灰埋在潘家后院的桃树下。如果……小姐先走的话,你便将我的骨灰埋在小姐的墓地旁。”
西门猜到他和杏儿先走的人是杏儿,却没有猜到金莲会在杏儿之前走。
当西门抱着杏儿的骨灰再次出现在清河县时,正好是武植下葬这日。
清河县黑市老板,别人不知道,他却知晓如果武植有心朝野的话,也许今日下葬的便不会是一个清河县上上任县令,而是这国家的王。
在一群披麻戴孝的黑市中人离开之后,西门打开机关去到地下陵墓之中。
其实从金莲生了小女儿之后,武植就开始为他和金莲准备这地下陵墓。
人终究免不了一死。
武植则是希望自己能够走在金莲之后,这样的话,金莲就不会难过。
这地下陵墓极尽奢华,所有的装饰物皆是奇珍异宝所打造,可以说是倾尽武植一生的财力。
在必过所有机关后,浑身是伤的西门气喘吁吁地走到一口墨玉棺前。
殷红的鲜血染红西门雪白的衣袍,顺着他的手臂滴落在地上。
安静的地下陵墓中响起西门气喘吁吁的声音:“果然是老了。”
西门咬牙推开眼前的墨玉棺材。
棺材中是一对肉身并没有腐烂的老人的尸体。
西门道:“一别四十八年啊,已经认不出来了。”
棺材中的两位老人安详的闭着眼睛,西门已经看不出来曾经金莲的妩媚,武植的俊朗。
此时已经离世的金莲与武植在西门眼中犹如两颗枯木。
“时光不饶人啊。”
西门一声轻叹,完全不顾及自己身上的伤,他从衣袖中拿出一枚菱花镜。
透过菱花镜,西门看到一张没有随着时间刻下任何皱纹的脸。
也就是说,他的容貌还是和四十八年前一样,没有任何改变。
曾经捡到他教他武功,让他看守炙火鹦鹉的人告诉他炙火鹦鹉的声音是打开一宝藏入口的钥匙。
什么劳什子的宝藏?
他没有兴趣。
不过……
当那只鸟儿不在像过去一样对他念叨个不停,而是瞪大一双噙着泪的眼睛看着他时,他犹豫了半天问:“吃了你可以吗?”
炙火鹦鹉盯着他又看了很久,然后点了点头。
吃了炙火鹦鹉的心脏,不仅能解百毒,还能容颜常驻。所以纵使岁月无情逝去,他的容貌亦是不会改变。
不过,他的声音,还有他的内脏却还是在苍老。
望着墨玉棺中闭着眼睛的金莲,西门轻笑道:“金莲,现在让你重新选一次,你定是会选择我……”
西门话音未落他注意到武植拿在手中的东西。
这是……
武植拿在手中之物并非什么金银珠宝,而是一把大蒲扇?
西门清澈妩媚的眼转瞬写满不解。
为何武植手中拿的是一把蒲扇?
“若有来世,愿长命相护。”
这是武植在金莲离世之后写在大蒲扇上的话。
西门试图将大蒲扇从武植手中拿出来,却看到从墨玉棺中弹出一封信。
信封上写着“西门启”三个字。
看到信封上武植遒劲有力的字迹,西门一怔。
武植他知晓他会来这里?
事实上,这些年来西门的动向一直在武植监视范围之内。
一瞬怔然之后,西门转瞬明了一切。
原来……这些年来他和杏儿的动向皆是在武植监视范围之内。这些年来隐山下是有樵夫没错,可那樵夫的女儿却是捡来的,也就是说樵夫其实是武植的人,樵夫的女儿也是武植的人。
西门看完信后,一阵苍老的笑声在这陵墓中响起。
果然跟他猜的一样,信中武植有写到有关樵夫和他女儿。除此之外,武植还写到,如果他是抱着杏儿的骨灰而来,将杏儿的骨灰放在黑玉棺前的桌案上便可。
这些年来,金莲从未在武植面前再提起过杏儿。金莲不提并非代表她已经放下,而是代表她根本从未放下过杏儿。
而杏儿对金莲是如何,武植透过樵夫女儿给他的书信知道得一清二楚。
既然是今生无法再做主仆,那么死后就让杏儿继续伺候金莲。
“没想到这一切都被你给猜到。”视线落在武植苍老的脸上,西门笑得悲凉,“罢了罢了。论用心,我还是输了。”
而且还是输得很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