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奴也沉默了。
对于这勾栏瓦肆里的事情,她了解并不算多。
听玉尹这么一说,她才知道徐婆惜和杨再兴之间,有何等巨大的鸿沟。这鸿沟,几乎让人无法逾越,更让人感到绝望。只是,燕奴看着杨再兴那黯然模样,又有些不忍。犹豫一下,她低低问道:“小乙哥,难道说大郎,便真个没有了机会吗?”
机会?
玉尹闭上眼睛,陷入沉思。
而杨再兴那张几乎绝望的面容上,又露出了些许期盼。
他直勾勾看着玉尹,等待着玉尹的回答。
内心里,却又做了个决定:若小乙真个说没希望,今晚便去潘楼找到婆惜,若她愿意随我走,便是杀出一条血路,也要把她带走……只要离开东京,谁能管我?
“也不是没希望。”
“啊?”
杨再兴听了这句话,顿时来了精神。
他伸手一把拉住了玉尹的胳膊,“小乙,帮自己出个主意吧。”
“大郎,可是真心喜欢那徐婆惜?”
“自然!”杨再兴毫不犹豫,点头说道:“自家二十年来,从未如今日这般,喜欢一个女人。若不得她,便是,便是……”
杨再兴吭吭哧哧的说着,可说到一半,却说不下去了。
他深吸一口气,猛然大声道:“小乙若能助自家娶了婆惜,便做牛做马,也情愿!”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
便是杨再兴,也不例外。
虽然玉尹到现在也不敢肯定眼前这杨再兴,是否便是那个历史上战死小商河的杨再兴,可他这心里面,已经把他当作是那个杨再兴了。历史上的杨再兴,勇武不逊色岳飞,但可惜,只是一员猛将。说难听一点,用有勇无谋来形容杨再兴并不为过。所以内心里,玉尹一直想要改变杨再兴,可惜却苦于找不到个机会。
和杨再兴接触的时间不算长,但是对杨再兴的了解,却并不算少。
这个是个极其直爽的人,没有什么花花肠子,想要劝说他改变,没有足够的理由,并不可行。
而今,这徐婆惜不就是一个最好的借口吗?
“大郎,你可知道你与婆惜最大的差距,在哪里?”
杨再兴一怔,摇了摇头。
他内心里甚至有些奇怪:自家和婆惜,有很大差距吗?
玉尹道:“大郎和婆惜最大的差距,就在于大郎手中无权。”
“啊?”
“当今之世,乱象已生。
自家此次前往漠北,也算是开了眼界,感受颇深。我觉着,大宋即将要迎来危机,然后朝廷上下,知此者寥寥。或者说,他们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愿意知道罢了。
如此下去,大宋必有灾难。”
这也是玉尹第一次当着家人亲人,吐露了心声。
燕奴愕然看着玉尹,突然道:“小乙哥此前曾有意南行,莫非就是觉察到了这些?”
玉尹,点了点头。
“其实,这些非我所觉察,而是那些有识之士,早已有预感。
九儿姐当知,我和李家大郎,还有少阳的关系。他们都是那有识之士,言谈中时常流露忧虑。而我这次漠北一行,也着实见了太多的东西,对他们的话更深信不疑。
大丈夫当提三尺青锋,建立不世功业。”
杨再兴这回听懂了,“小乙的意思,莫非要咱投军?”
“不!”
玉尹断然否定,“投军,固然能立下功业,然则那刺青落下,你这一辈子便完了……你可知道狄武襄公的故事?”
杨再兴道:“小乙说的,可是狄爷爷?”
‘爷爷’这个称呼,并非是指什么亲属关系,而是一种出于内心的敬语尊称。
便如同后来有人称呼岳飞做‘岳爷爷’的性质一样。玉尹说的,便是北宋名将狄青。此人起于军中,家境贫寒,因功累迁至枢密院副使,可谓是到了武将的极致。
其人平生前后二十五战,战无不胜。
然而在他生前,却备受猜忌,最终抑郁而终。
虽则而今人们提起狄青,都是无比礼遇和推崇,其实也只是一个颜面而已。大宋骨子里对武将的猜忌,注定了武将难以立足朝堂。观狄青一声,可谓战功显赫,对大宋也是无比忠诚。可是在他生前,却是累次遭受人弹劾,甚至于诬陷……
而那些弹劾、诬陷他的人里,更不泛名臣。
比如文彦博,比如范仲淹……
文彦博曾力主罢免狄青,但也不得不承认,狄青是‘忠谨有素’;欧阳修在嘉佑元年七月上奏请罢狄青,洋洋数千言,却举不出一条得力罪证,最后不得不假托五行之说,把当年的水灾,嫁祸于狄青的身上,可谓罗织罪名,无中生有的典范。
“便是大郎立下了如狄爷爷般的功劳,到头来也难以出人头地。”
“那怎么办?”
玉尹起身,转身走进卧房。
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见他拿着一本书出来,往杨再兴面前一放,“大郎而今,需读书识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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