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她是宋问的学生,来轮得到他来质疑她的学问?
其余人心中也是不悦,这人分明就是来砸场子的,哪有一来就高声质疑别人才学的。
便是真的无才无德,起码也是宋问的学生,怎么任他这般折辱,
焦齐脸色不好看,可也一咬牙道:“顾小郎君是不敢了?”
起码顾遥在推脱,说明约莫是真的,不会作诗,只消将她逼至绝境就是了,届时难看的就是顾遥了。
顾遥自然晓得焦齐的想法,只笑道:“自然是可以的。”
焦齐一惊,额头终于沁出冷汗来了。
便有侍立在一边的小厮送上来笔墨纸砚,一一在顾遥面前陈列好了,再退下去。
原本琴台就高,顾遥孤身坐在案前,越发显得孤渺清洁,仪姿典雅。
底下一片暗赞。
她垂眼看一张洁白的宣纸,眼前却漫起无边黄沙来,落日与孤烟,角声孤且幽咽。
又见日落莽莽黄沙后,残红如血换了漆黑,一枚冰冷的月牙起来,细细绵长的《落梅花》低婉如哭。
她盯着宣纸,眼角有点润,却已经伸出手悬腕提笔,在纸上写起来了――
“塞下秋来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意。四面边声连角起,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
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羌管悠悠霜满地,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
她写得极快,连掩盖字迹都掩得仓促,一笔一划皆锋芒毕露,峭拔尖锐又凌乱。
等把最后一个字写完,她才颤着手,轻轻地将笔放下,不发一言地退一步。
崔五就站在她身后,原本就看见了几句,一等她写完,便伸手拿起,对着下面读了出来。
这回读完,不仅没有丢下去,反倒是皱了皱眉,脸上的散漫疏狂收敛了些,不咸不淡地赞了句:“怕是今日在场的,难有出其右的。”
其实众人心里都清楚,别说今日在场的,就是当世的,也难有更好的了。
顾遥神色淡淡,像是狠狠松一口气的累极,心里却还是堵得难受,只淡淡地扫焦齐一眼。
焦齐一听这阙词,便知道自己也算是要青史留名了。
可惜是骂名。
又见顾遥这一眼,一时窘迫至极,恨不得缩着脖子。
此时站在上面辈分身份不高的,除了顾遥,便只有张敬了。
张敬也没客气,向来沉郁的眸光一压,显得轻鄙讽刺,道:“足下可还满意?可还有什么要再计较一番的?”
焦齐脸色煞白,他今日可算是把在场的大儒得罪人了个遍,名声可算是毁了。
可若是那人能帮自己一把……
这又算什么呢!
他眉头一皱,目光便坚定起来,脸上挂起一个僵硬的笑容:“顾小郎君果然大才。”
上头的人已经不再看他了。
这样的一番闹剧,场面算不得好看,下面的人都自觉找话说,一时间热闹起来,将先前的不愉快盖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