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好陪你们走一趟!你在村里也难得出来一趟,这次将事情办了,也省得你再跑!”
春霞自然欢喜,忙笑着道谢,与周经就在门房处等候。
不一会,傅总管换了身半新不旧的蓝缎长袍出来了,还从镖局中要了马车,笑着招呼她二人上车,道:“我们镖局里的下人买卖都是跟剪子胡同的张牙婆做的,我也带你们上那儿去吧!至少那婆子不敢骗我!”
“好,到时候还得请您帮着把把关呢!”春霞笑道。
“呵呵,左姑娘言重了,小事而已这是自然!”傅总管笑着一掠胡子,便问她有何要求。
春霞便细细的与他说了买了人来是做什么的,要求怎样等等。
约莫一刻多钟,马车便停了下来,傅总管掀起帘子一看,笑着起身道:“就是这儿了!咱们下去吧!我心里有数了,等会儿仔细挑就是!”
张牙婆两口子带着两个徒弟都是干这个事的,一般情况下她男人带着一个徒弟在外头买人,她则带着另一个徒弟在家里调教人、等候买主。
听到有人敲门,张牙婆亲自来开,见是傅总管顿时脸上带了笑,点头弯腰行礼,干脆利索的笑着请入,“原来是傅总管大驾光临,真叫我这破院子蓬荜生辉了!大总管您真是太客气啦,府上要买人您派个小子来说一声,我自然就带人上.门去任您挑选,怎么好劳动您大驾呢!是不是要人要的很急?正好我这里十天前新到了一批,都是年轻力壮的,这才刚调教好呢,您啊可算是来着了!”
张牙婆一边请他们入厅上坐下一边口若悬河笑眯眯的说个不停。
待她说完,傅总管才不紧不慢的笑道:“今日不是我要买人,是我这两位朋友想买几个人,我闲着无事便领他们亲来一趟!呵呵,咱们都是老熟人了,你可不能坑他们,否则回头出了纰漏我是带人打上.门来的哦!”
“哎哟瞧您说的!呵呵,您傅爷的朋友老身就算有十个胆子也不敢欺骗呀!呵呵,不知这位公子和姑娘想要买什么样的人?丫鬟还是男仆?买回去做什么的?”
张牙婆做买人卖人的事情惯熟了,一双眼睛练得贼精,跟火眼金睛差不离,只扫一眼,便看出春霞和周经二人十之八.九春霞才是主事的那一个,因此那话问的时候虽称呼的是两人,一双眼睛却是看着春霞的。
春霞微微吃惊继而大感折服。小地方又是普通人家没那么多讲究,二姑娘照样上山下地的干活、上街做买卖,但这终究是一个男尊女卑的社会,对外人们潜意识里便认为这是男人的事情。
反正春霞每次同杭东南说去,她就一整个小附庸,人家看着的都是杭东南。只有杭东南不言语,她开口,之后才会有人注意到她。
牙婆不愧是牙婆,专业的,就是不一样!
春霞便笑道:“我家里想要开一片竹器店,想要买几个年轻的、聪明一点、手脚伶俐的人,姑娘或是小伙子都行,只有一点,人品要好,老实忠厚不藏奸,大娘你看看可有合适的?”
张婆子不觉多瞟了她两眼,心中亦道:看这小姑娘穿着普普通通,这浑身透出的精神气儿却是不俗!更难得这般伶俐爽快的性子,说起话来清清楚楚,丝毫不拖泥带水!
“有有有,我这里的人啊,个个都伶俐!老实忠厚那更是没的说!话又说回来,姑娘手里抓着卖身契,再给个进门下马威,一同恩威并施下来,凭他天大的脾气也只好认命!呵呵,正好今日一批人在后院里训练呢,姑娘和这位爷是随我一同去看看,还是我叫几个到前院来你们选?”张牙婆笑眯眯道。
春霞一来觉得亲自去后院看看可供挑选的人更多些,二来她也有些好奇那后院的训练都是些什么训练,目光扫过周经,望向傅总管笑道:“傅总管,不如,咱们去后边瞧瞧?”
傅总管一笑点头:“也好!多看些人正好可以好好的选几个合适的!”
“正是!”春霞笑笑,于是三人跟着张牙婆过去。
这房子前边看着不大,后院却不小,乍一望去,顿觉有种庭院深深的感觉,在后院两边各有两道小木门,想必是买来的这些人晚上休息的地方。
此时只见中间宽阔的平地上,将近二十个男女各占了一角,各按高低排成一排,挺身并腿、抬头挺胸的笔直站着。一个二十来岁的青袍男子来回走动,手里的鞭子啪啪的在手心叩打着,在跟众人训着什么,看到谁站姿不对,便一鞭子轻轻甩过去呵斥几声。
“咳咳!”张牙婆清了清嗓子。
“师娘!”青袍男子一抬头,忙谄笑着小跑上前躬身见礼,张牙婆点头示意后,又向傅总管拱手弯腰陪笑道:“傅总管,您来啦!”
傅总管微笑着点点头,并无多言。
那青袍男子已规规矩矩的站到了张牙婆的身后。
“姑娘,人都在这儿了,你瞧瞧,都透着精神吧!实话跟姑娘说,赵员外家、酒楼张家前几天跟我说了要挑几个小厮丫鬟伙计呢,姑娘你来得巧,就先挑吧!”
张牙婆说得十分慷慨大方,春霞却知这是生意人惯熟的说话,以示自己生意好、不愁销,闻言并未露出什么受宠若惊的神色,只朝她矜持的笑了笑随口道了声谢,便向傅总管道:“傅总管,这我还真是外行呢,还得请您过过眼啊!”
傅总管呵呵一笑,瞅了张牙婆一眼不紧不慢笑骂道:“你这老婆子莫不是真老糊涂了?还怎么试深浅呐?还不赶紧将合适的人叫上来!”
张牙婆有些讪讪的呵呵笑了笑,“瞧傅总管您说的!老婆子哪儿能呐!您别急,姑娘、公子也别急,老身这就挑、这就挑!”
谁知张牙婆刚刚迈出去腿,只见对面一处小门“哗啦”一声被人从里头推开,一个中年妇人头发蓬松、衣裳皱巴巴的一径冲出来,“扑通”一声在张牙婆脚边跪下,紧紧拽着她的裙裾不停磕头哭求道:“张夫人、张夫人,求求您发发善心、大慈大悲,不要把我女儿卖到那种地方去,求求你、求求你了!我给你磕头、给你烧高香做牛做马做什么都可以,求求你饶了我女儿、饶了她吧!”
中年妇人不停哭嚷求情,痛断肝肠,哀哀欲绝,那些原本站在平地上的男女们忍不住脸上也露出几分同病相怜的悲戚之色,那些略有姿色的少女们更是目含惊恐,脸色发白,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疯婆子干什么你!”张牙婆恼羞成怒用力踢了那妇人几下,力道之重连春霞、周经等在一旁都看得出来了,忍不住身上起了鸡皮疙瘩,那妇人却似豁出去了似的死死揪着她的裙裾不肯松手,也不晓得痛,仍是苦苦的哀求着。
“你求我做什么!”张牙婆恨恨啐道:“你以为那万红楼是随随便便就能进去的地方?你想去人家还不要呢!你家丫头有福气,进了那儿以后就不用愁了,吃香的喝辣的好不快活,你嚎丧呢嚎?再不放手便讨一顿好打!”
“我求求您、求求您,饶了她吧,饶了她吧!您要我的命我也给,求求你!”妇人仿佛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明明知道其实就是一场空,天底下做牙婆的哪有心肠软的?即便一开始心肠软,经年累月的磨下来,也早刀枪不入了。
可是,身为一个人身不得自由的奴隶,除了求张牙婆,求这万分之一可能的善心,她还能做什么?
“疯婆子!我看你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张牙婆气得暴跳如雷,朝徒弟大喝道:“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给我把她锁回去!”
那徒弟如梦初醒慌忙冲上来,随手点了练站姿的两个男子,“你们过来,把这疯婆子给我拖回去,动作快点!”
那两人不敢不从,忙上前去拉那妇人。
无奈那妇人揪着张牙婆实在太紧,那两人又不太忍心下死力气,几个人揉搓闹成一团,久久不能分开。
“岂有此理!死婆娘老子看你真是欠揍!”青袍徒弟恼怒起来,喝退那两人,手中鞭子没头没脑的朝着妇人打下去,一边打一边骂。
正常情况买回来的人都是商品,为了卖的时候得个好卖相一般不会这样劈头盖脸的抽打,要打也是打在背后、臀上等看不见的地方,或者用手掐,可这时候青袍徒弟显然是气坏了,那鞭子一抽起来哪里还停得下?
张牙婆也气极了,不停的喝道:“打!给我狠狠的打!往死里打!老娘倒要看看,今后还有哪个敢这么没规矩无法无天!”说完恶狠狠的目光朝一旁的男女们掠过。她的目光所过之处,无人不身子一僵,噤若寒蝉,有些原本看这妇人可怜好不容易鼓起一丝丝勇气想要上前求情的,顿时全部又给吓了回去。
“小霞,要不咱们……”周经实在看不下去了,轻轻扯了扯春霞的袖子低声道。
其实,春霞也早就不忍。她跟周经还不一样,一个来自现代法治社会的人看到这一幕,除了怜悯叹息,更多的是愤怒反感。
什么叫做人命贱如草芥,春霞是头一回深切的体验到了,亲眼所见的震撼比书上的白纸黑字重得多。她不由暗自庆幸,庆幸自己当初没有穿成一个奴隶。哪怕家里再穷,那也是千金不换的自由之身啊!
春霞瞟了一眼傅总管,见他满脸平静置若罔闻,显然对这种事情见得多了。春霞微微暗叹,她当然不能埋怨傅总管冷血无情,所处的社会背景不一样,价值观念、社会规则不一样,她没有资格来评定对与错,甚至善与恶,她只能尽她所能,见到了,便帮一把。
“傅总管,这妇人好生可怜,我想……”春霞轻轻对傅总管说道。
既然这妇人的女儿是要被卖给青楼的,她此时开口人家张牙婆不见得买她的帐,若一口堵死了,想要回转就难了。但傅总管不一样,傅总管开口,张牙婆总不好一口拒绝,最多故意提价,令她知难而退。
春霞已经做好了准备,多费些钱便费些钱吧!这也是缘分不是?要不然,怎么好巧不巧偏偏他们来了,那妇人就从那门后头挣扎着奔出来了?
“你——想帮这妇人?买下她的女儿?”傅总管是个聪明人,自不必春霞将话说完。
“傅总管,请您帮帮我!”春霞忙笑着点头。
傅总管浓粗的眉毛微微上挑,显然心里是不赞同春霞这种同情心泛滥的冲动之举的,不过,“难得你有这份善心,也罢,咱们既然碰上了,你又开了口,我试着同她说说吧!”
“谢谢傅总管!”春霞忙道谢,连边上的周经也暗暗松了口气。
傅总管呵呵一笑,“先别急着谢我,能不能成我可不敢保证啊!”
傅总管说着叫停了张牙婆,淡淡向她说了春霞的意思。
那妇人一呆,也停止了哭闹恳求,白着一张满是泪痕的脸,一双眼睛睁得老大,祈求而紧张的盯着春霞,满心期盼这门买卖能做成。
身为奴隶,怎么样也脱不了被买卖的命运。叫这姑娘买回去了,怎么着也比那火坑强!
张牙婆先是匀了两口气,跟着猛的一脚将那妇人踹开,踹得她惊叫一声跌倒在旁,忙挣扎着跪好一声也不跟吭,生怕惹恼了张牙婆。
张牙婆拂了拂衣裳,这才朝春霞等走过来,为难的笑道:“姑娘看也不看就决定了要买这林婆子的女儿?”
林婆子?春霞瞟了一眼最多四十出头的妇人,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张牙婆自己才是名符其实的“张婆子”好不好,亏她叫得倒顺口!
“嗯,”春霞点点头笑道:“我正想找个心灵手巧的姑娘呢!”
“小姐,我女儿心灵手巧出了名的,又勤快又能干又肯吃苦,真的!”林妇人连忙说道。
“你给我闭嘴!”张牙婆沉脸断喝,向春霞又笑道:“这儿这么多姑娘,您要不再挑一个?这个江小芳我已经跟万红楼那边说好了,却是不好食言——”
“张婆子,”傅总管笑道:“你卖给谁不是卖呀?什么说好没说好,货物既未出手那就做不得数,就当给子孙积点德,还能亏了你的不成!”
听见傅总管也帮腔,张牙婆有些犯了难,眼珠子一转便笑道:“瞧傅总管您说的!实不相瞒,做我们这一行的损阴德注定死后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能多积点德自然是好事,我哪儿能不乐意呐!只是,我这也是为姑娘打算啊,林小芳的身价银子可不低呢,姑娘买她,只怕划不来!”
林妇人一听又急了,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生生忍住,只管紧张的巴望着春霞,心都快跳出嗓子眼。
“您开个价便是!划不划算我自己会算!”春霞笑道。
张婆子没料到春霞居然铁了心一般,想了想便伸出四个指头,“四十两,一口价!”
其实她本来想说五十两的,瞥了一眼傅总管没敢开口。四十两都已经是多了,就算把人卖到万花楼也不过三十两,只是春霞既然自己把话说得那么满,她不宰一刀那简直就对不起自己。而且她相信,自己不过多加了十两,傅总管心中纵有些许不快也不会为了这个同自己翻脸。毕竟,大家都是生意人,将来总还有合作的机会。
傅总管眉头果然蹙了蹙,瞥了张婆子一眼,却没有吱声。
咳,男主后天出来,哭,男主不在其实我写的蛮顺手的,但素大家好像都爱看男主女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