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金龟婿的有志少女眼里,这不啻暴殄天物。
有人开始造她的谣,说她欲擒故纵吊着男神不放,是个白莲花。
但刘恩慈知道,她只是醉心于星海,没空理会个体生物之间的羁绊。
刘恩慈以为自己也能醉心于学业而忘却个体生物之间的羁绊。
但从他日记中的只字片语可以看出,自卑依然折磨着他,学业上的成就并不能让他摆脱抑郁。
贫困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病,极难根治。
那种窘迫常人难以想象。
当你想跟人诉说,人们往往无法体量你,有些人还会嘲笑你“智商低”、“神逻辑”。
那种边缘化的生活方式带来的疏远感和随之而来的语言伤害,会深深印刻在记忆中,形成某种条件反射,绝不是圣母们说几句轻飘飘的风凉话就能治愈的。
当一个人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对自己的处境感到舒适,他的精神将始终处于高度焦虑的状态中。
就像一只长期暴露在旷野中的落单羔羊,终日为随时可能来袭的猛兽而担惊受怕,这种感觉是常人难以体会的。(如今多的是自我感觉超级好的人,总是随时准备对人评头论足。)
从日记中可以看出,刘恩慈不止一次处在精神崩溃的边缘。
每当他叙述中表现出逻辑错乱的时候,他就会记上一笔“去天文系看星图”。
他在日记中写道:“浩瀚的星空让我感到自己的渺小,烦恼也跟着一起渺小起来。宇宙,果然是在果壳之中的。”
没有证据显示有人陪他一起看星图,只有些许关于在天文系吃苹果的记载。
但是,日记中的蛛丝马迹提供了可观的想象空间:
“那一刻,我们好像一起投入了星空的怀抱。”
“那一刻,星空好像在我们的怀抱里。”
嗯?技术官正是在写诗吗?星空怎么可能在两个人的怀抱里呢?除非两个人抱在一起。
我们迟钝的主角无法想象这两句话所要表达的景象,只能匆匆略过了。
……
……
也许星空曾经一度连接了刘恩慈和孟洄,却也因此隔开了他们。
孟洄的父亲是著名的天文学家,虽然一辈子只做了一件事——观察暗物质,但在连续观测四十九年后,成为天文学界的魁首。
而刘恩慈,他的父亲只是工人,是农民工。
没错,你可以强调农民工是伟大的。但你嘴上轻飘飘地说出的这种伟大,并不给身为农民工的个体带来任何益处,也无法令他们自信起来。
对于孟洄,刘恩慈为拥有这样一位朋友而深感幸运。
但若要使两人的关系更进一步,他不得不怀疑,是不是自己太贪心了。
刘恩慈感到自己和孟洄之间的距离,有星空那么遥远。
这不仅是自卑的问题,更是实实在在的经费问题。
刘恩慈知道,孟洄的梦想绝不是小富即安的世俗生活,而是不断攀向科学高塔的塔尖。
精密的天文仪器不是靠膨胀的自信就能维护保养。
天眼巨大的能源消耗也不是靠爱就能发电。
钱,需要太多太多的钱。
即便他刘恩慈的爱浩若星海,也无法改变冰冷的事实——他的钱少得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