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姐的幸福来成就自己,可是我爹、我哥、我娘、我姐甚至连我两个弟弟都在劝我,没办法,我只能是咬着牙到生产队上班。我参加工作的第三年,我爹就去世了,临死前他对我说了一句话‘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大字不识几个的我爹,竟然能说出这种话来,你不觉着惊讶吗?”
何止是惊讶,简直是不可思议。
在那个年代,能说出这种话来,除了书香门弟就是文人墨客,一个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竟然能说出这种话来,简直可以用奇迹来形容!
“那会儿我就知道了,当官,不光是我自己的愿望,也是我们全家人的愿望。我想当官,不是为了升官发财。家人想让我当官,也不是为了让我光祖耀祖,而是为了让我能够带着我们村的人致富,让他们不用再因为吃不上饭、看不起病而犯愁!给我爹守了一年的孝之后,我就开始想办法往上爬。像我那种家庭,想要往上爬,唯一的办法就是放下尊严!尊严,人人都应该有的东西,可是我好像从来就不曾拥有过,所以谈不上放弃,只能说是不再惦记。”董大山的脸上露出了自嘲地笑容,这是一种可以用鄙视来形容的自嘲,很难想象,接下来他要说的会是什么。
董大山神情落寞地点燃了一根烟,声音低沉地说道:“我不光放弃了做人的尊严,我连我们董家的脸都丢净了。为了能当官,我捡了一支破鞋!你能体会那种在自己的床上能闻到别的男人味道的感觉吗?你永远体会不到!”
猜到了结果,但是没有猜到过程,尽管陈凤喜已经怀疑董超不是董大山的亲儿子,但是听到这番话的时候,他还是感到不可思议,这种事情对于一个男人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每每想到我爹临终前的话,我就不会感到窝囊。每次想到我娘一辈子没再吃过肉,我就不会生气。不光是我,我哥、我姐、我弟、我妹都是和我一样,为了这句话而忍气吞声的活着。为了一个官字,我们一家老小都是如履薄冰的活着。你说,如果我不当好这个官的话,对得起谁?”
陈凤喜眉头微微一皱,怀疑地问道:“既然这样,那你为什么在当官之后不好好为民做主,反倒是让你的儿子欺凌百姓,让你的人贪赃枉法?”
董大山面色平静地看着陈凤喜,不急不慢地说道:“像陈医生你这样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的人,自然不会明白我这种想要什么都没有的人的处境。从结婚那天起我就知道,如果想要上位,我就得利用身边的一切,得把所有不可能的事情变成可能!但是,无论我个人多么努力,我的人脉、我的关系也仅仅只是能够勉强维持住我现在的位子而已。知道当官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吗?”
陈凤喜知道答案,但是他并没有说话,因为他发觉,自己现在已经开始有点欣赏这个董大山了。
董大山神情凝重地说道:“是目标,明确的、坚定的目标!如若不然,下场就会和马鹏一样,沦为棋子!我的关系,仅仅只够把我维持在县长这个位子上,所以我必须得想办法引起上头的注意。想来真是可笑,你知道一个当权者最喜欢什么样的手下吗?他们不喜欢事非多的廉官,他们更喜欢慈母多败儿的贪官!马鹏在我眼里,就是一头猪,我天天好吃好喝伺候着他,等时机到了之后,我会毫不犹豫的一刀宰了他卖个好价钱!本来现在并不是最合适的时机,但是你给了董超一个必须得死的理由,这样一来,就成了马鹏死的最佳时机!让马鹏找人杀你的人是我,下达抓捕马鹏命令的人也是我,不过并不是因为他雇凶杀人,而是贪污!还有,让人把董超和马阳转到市医院的人,也是我!”
陈凤喜情不自禁地举起双手给董大山鼓起了掌,一脸佩服地说道:“高,高,实在是高!”
董大山笑道:“看来陈医生已经明白了我的意思。”
陈凤喜点了点头:“韬光养晦、杀伐果断,最重要的是你还没有了后。对于任何一个希望笼络人才又害怕养虎为患的当权者来说,你都是不二人选。看来,董县长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大展拳脚了!”
董大山轻轻摇了摇头:“看来陈医生还是没有听明白我的意思,我说过了,猪,要养肥了再杀!杀猪,虽然并不是什么功绩,而且还可能引来一身臊气,不过没有什么事情,是比杀猪分肉更能让老百姓和上面满意的了!所以,我愿意当一辈子屠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