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稼祥拦住了一辆蓝白相间的出租车,四个人挤了进去。司机是位典型的北方汉子,五大三粗,满脸胡须。
“老哥哥,到哪?”司机问。
“去老城区。”文秘书长回答。
“去老城区什么地方?”司机又问。
“去……‘难民部落’。”文秘书长继续回答。
司机很健谈,一边驾驶着车辆,一边东拉西扯地说着闲话,华子建早就对出租车司机行业有所了解,认为这一行业的职业特点,造就了他们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接触的人是五花八门,三教九流。他们感兴趣的是,谈今论古,无所顾忌地针砭时弊。仔细分析,其实他们是反映民意民情的一个独特的渠道。
果然,司机很快把话题转到了腐败问题上。他慷慨激昂,深恶痛绝地介绍起几则小道消息来。什么某某市长贪污受贿,供养了二十个情妇,结果被“情妇团”举报了;什么某某局长把几亿不义之财转移到加拿大,自己却很坦然地给群众作报告,恬不知耻地号召大家忠诚共产党的事业……。
也许是该发泄的发泄了,也许是口干舌燥需要休息,司机关心地问华子建他们到“难民部落”去干什么?
“去……去走亲戚,串门子。”王稼祥回答。
“你们是干什么的?”司机又问。
“你看呢?”王稼祥反问。
“我看人可准了,入木三分,真的,从来没有走过眼。你们,反正不是‘煤黑子’,也不是修搂的工人,这细皮嫩肉的脸,不像!”
“你看我们是干什么的?”华子建很好奇的问。
“八成是有亲戚在‘难民部落’住,不过,可以肯定,你们也不可能是当官的,肯定是老百姓。”
这倒让华子建有点意外了:“为什么?为什么我们就不会是当官的?”
“懂不懂‘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道理?当官的有权有钱,早就把穷亲戚从火坑里救出去了,谁在那贫民窟里受罪?”
华子建有点愕然的说:“不一定吧?”
“什么叫不一定?我能给你举一万个例子!”司机很笃定的说。
“那,你看我们是干什么的?”
“反正,你们不是当官的。当官的穿戴打扮讲究,名牌不离身,到哪去都有小轿车,哪能挤这臭烘烘的破出租车!”
华子建没有再说什么。
出租车进入棚户区后,司机突然停下车来。他抱歉地解释:“再往前走,车子已经无法行进了。”
“穿过这片棚户区,就到‘难民部落’了。”司机热情指点。
下车之后,华子建却沉思起来,原来老百姓对领导已经都成这个看法了,自己也许应该在北江市好好的反腐一次,从前几天两会前夕的中央下发文件可以感到,国家像是要对反腐来点真动作了,要是如此的话,自己也该顺势而为。
华子建就问身边的文秘书长:“老文啊,两会其间好像有几个两会代表送来了一封对交通局易局长的揭发材料,你看到了没有。”
文秘书长点头说:“我看了看,因为是实名举报,所以我就转到纪检委田展照书记那里去了,这些天我太忙,也没顾得问呢。”
“嗯,这样吧,回去之后你给田书记联系一下,让他抽时间把了解的情况整理一下,我想听听。”
“好的,我回去就和他联系。”
华子建嗯了一声,就继续往里面走去,走进一条狭长的甬道,华子建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尽管早有心理准备,可是,这里的居住条件的恶劣,还是让他感到震惊,拥挤不堪、杂乱无章的低矮房屋,多是用破砖烂瓦堆砌的,屋顶也大多为石棉瓦。墙壁是破油毛毡等乱七八糟材料拼凑而成;蜘蛛网般的电线,散乱无章地东拉西扯;本来就不宽的街路边,堆满了杂物。空气中弥漫着颗粒状粉尘,直往人的眼睛和鼻孔里钻。
华子建发现,这里仅有的一点点空地,也被垃圾堆占据着。他特意看了看附近的一个大垃圾堆,发现垃圾堆里连个菜叶都没有。他感到强烈的震撼,窥一斑而见全豹,这里的老百姓生活是怎样的困难!
走了一会,华子建想上厕所了,这不是他肾不好,主要是他有个早上喝茶的习惯,刚才在办公室他喝了不少的茶水,司机周勇果然是对这里很熟悉,领着华子建左拐右拐,找到了一间室外厕所。
让华子建没有想到的是,这里竟如此热闹:等待上厕所的男女老少,在厕所外面排了长长的队伍。王稼祥笑了笑,说:“华书记,你稍等,我到前面和他们商量商量,让你加个‘塞’,先方便。”
华子建赶忙摇了摇头,表示拒绝。王稼祥只好作罢,几个人陪同华子建站到排尾。
周勇介绍说:“这里平均300多人共用一个厕所,所以居民们每天都要在这里碰面。居民们都有早起的习惯,而这个习惯却与厕所有关。一般情况下,夏天五六点钟,家家就都起床了。每天早起的第一件事,就是到厕所前面排队。有一次我拉肚子,跑了好几个厕所都排不到前面去,没办法,只好找了个没有人的地方解决了问题。”
“你怎么到这里上厕所?”华子建很不解的问。
“噢,华书记,你不知道,我姐姐就住在这里,那次因为她生病,我来看她。”周勇回答:“更让人无法容忍的是厕所里的卫生,简直让人受不了,有时候都下不去脚。冬天厕所的过道和蹲板上都是冰,一不小心就摔跟头;夏天的时候,污黄的尿液都流到外边……。”
华子建一面听着周勇的介绍,一面坚持着,随着长长的队伍向前慢慢挪动着,终于,轮到了华子建,他的问题解决了。
司机周勇当向导在前面引路,华子建等一行人继续在棚户区的街路上行走。凸凹不平的路面,大多被居民倒出的脏水封住,文秘书长走着走着,脚下一滑,摔了下去,华子建眼疾手快,但还是没有扶住,文秘书长却拖着王稼祥一起“咚”地倒在了地上,路面散发着一股呛人的尿臊味,王稼祥差点呕吐了,华子建和周勇赶忙伸出手来,用力把这两人拉了起来。
四个人都很尴尬,文秘书长扶了扶眼镜,还紧张地四下里看了看,发现没有人看见,才放下心来。
周勇介绍说,最严重的问题,是棚户区居民的日常生活用水。老百姓饮用的,是气味难闻,水质超标,被当地人称为“矾”水的地下水。家家的水杯暖壶内壁,都结有一层厚厚的水碱。这里患糖尿病、高血压的人很多,据说就是与吃这种“矾”水有关系。
“周师傅啊,到你姐姐家去看看吧。”华子建提议。
周勇一愣,本能地想拒绝。可是,华子建真诚的眼神,还是让他改变了主意。他点了点头,在前面领路,脚步有些沉重,在一间低矮小房门前,周勇停了下来。他轻轻敲了敲门,里面传出一位女人苍老的声音。
“我姐姐在家,她家是进屋就上炕,下炕就出屋。”
周勇的姐姐头发花白。推开门,姐姐亲热地招呼周勇进屋。可是,见周勇身后还跟着三个人,她为难地皱了皱眉头。因为,她的屋子实在太小,“装”不下这么多人。
华子建看清楚了,这个所谓的家,不到6平方米。一个用木板钉的木床,几乎占据了所有的面积。衣服、被褥七零八落地摆放在床上,墙面花花绿绿地贴着各种报纸,华子建还发现,墙上贴着几张发黄了的奖状,有一张上面写着“全国矿业系统技术状元”。
周勇姐姐心里很过意不去,也觉得给弟弟丢了面子。毕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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