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以乡绅来监督地方官员。这无疑将极大的提升乡绅的政治地位,扩大乡绅的权力,进而破坏乡村的官权、绅权、族权的平衡,甚至出现绅权倒压官权的情形。
默然半晌。张鹏翮才沉声道:“皇上,以地方乡绅督查地方官员,则无疑会助长乡绅的权力,微臣担忧乡绅的势力扩张之后,会重蹈前明之覆辙。前明乡绅势力极盛,各地皆有乡绅把持官府,包揽词讼。兼并田产,横行乡里,欺压百姓之现象,此非朝廷之福。”
马齐亦紧跟着道:“皇上,地方乡绅首领皆是财雄势大之主,在地方威望素著,皆系一邑之望、四民之首,如再添监督地方官员之权。日久恐成尾大不掉之势,匹夫居闾里,一呼百应。实非朝廷之福。”
萧永藻则沉吟着道:“对方官员为完成征收赋税之差务多与对方乡绅勾结,以乡绅督查地方官员,奴才担忧反而会促进两者狼狈为奸,祸害百姓,恳祈皇上慎虑。”
听得三人皆是极力反对,贞武不由微皱了下眉头,恰这时,嵩祝、王掞二人亦匆匆赶到,进来叩首见礼后,贞武亦未多言。只是指了指小杌子,示意赐座。
略微沉吟,他才道:“乡绅与对方官相护勾结之事,朕久在地方,也屡有耳闻,赋予乡绅的督查之权。这个好处,朕也不会白给。
如今南方正大力推行‘摊丁入亩’,北方各省很快亦将大力推行,朕还有意推行士绅一体纳粮,一体当差,另外还有耗羡,朕既是给官员加俸,这耗羡就必须归入朝廷,或者是全部取消耗羡。
‘摊丁入亩’再加上士绅一体纳粮,一体当差,乡绅的特权基本被剥夺一尽,给予他们督查地方官之权,当是一个补偿,再则,严禁乡绅包揽钱粮,拖欠钱粮,令以宗族为单位交粮,如此,则不担心他们狼狈为奸,祸害百姓。”
听的贞武一口气说出士绅一体纳粮,一体当差,严禁乡绅包揽钱粮,拖欠钱粮,在座几位上书房大臣都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贞武这是将乡绅的特权一股脑剥夺的干干净净。
难怪他提出由乡绅督查地方官员,大清土地兼并的现象严重,土地大多都是集中在乡绅手里,一旦全面推行摊丁入亩、士绅一体纳粮,一体当差,这赋税差役将有绝大部分落在乡绅的头上,倒是根本不用担心他们相互勾结,狗咬狗的可能更大。
贞武扫了几人一眼,也接着道:“以一县为例,朕意是着县里乡绅公开推选一人为主,四人为辅,代表乡绅监督知县,乡绅代表三年一选,此事朝廷和地方官皆不允许插手,完全由乡绅自主选举,为首之乡绅代表赏七品顶戴,以利于其监督,当然,不是终身赏赐,七品顶戴只给每届的乡绅代表。”
说到这里,他站起身来,道:“你们先在这里议议。”走到门口,他又吩咐一句,“赏茶。”出了门,他才对跟在后面的包福全道:“传膳,不用那么麻烦,上几样精致可口的,稍清淡的菜即可。另外,给他们一人赏一碟酥软的饽饽。”
“喳。”包福全忙躬身应道。
殿内,贞武一离开,萧永藻便将先前的情形大致给后来的嵩祝、王掞二人说了一遍,俟其说完,马齐便开口道:“士绅一体纳粮,一体当差,严禁乡绅包揽钱粮,拖欠钱粮,耗羡收归朝廷或是取消,诸位对此是何看法?”
嵩祝率先说道:“皇上增加官员俸禄能够增加多少?翻一倍?还是三倍,五倍?这耗羡收归朝廷,这俸禄岂不是不增反减?地方官员岂不闹翻天?”
听的这话,其他四人亦一阵无语,清承明旧制,俸禄低微,以七品知县为例,年俸仅四十五两银子,这点银子仅够养家糊口,但是知县除了要养自家的一家老小外,还要花银子聘请师爷、聘请门子、长随、伙夫、轿伞扇夫等等,这些人的工钱,朝廷是不会支付的,必须知县自己想法子。
这银子从哪里来?当官总不能倒贴不是,朝廷也明白这点,虽然不发工钱,但是给政策,也就是默许县官加征耗羡,所谓“耗羡”即指在征收银粮时,以弥补损耗为由在正额之外加征的部分。一般情况下,征收的银两中,每两加征四至五分至一钱不等作为火耗,粮一石加征二升到一斗几升。
这可不是小数目,一县的耗羡少则数百两,多则上千两,取消了耗羡,增加官员俸禄,能够增加多少?难不成还能增加三、四十倍不成?这消息一公布出去,官员必然坚决抵制,不仅地方官抵制,京师官员也会大力抵制,地方官没银子,京师官员每年的冰敬炭敬从哪里来?
默然半晌,张鹏翮才道:“此事无须担忧,皇上熟悉地方情弊,也擅长经济之道,如此明显的差距,岂有看不穿之理?况且,皇上也并未肯定,耗羡是收归朝廷还是取消,都尚未定下来,可见应是临时起意。”
听的这话,马齐不由眉头一皱,道:”临时起意?士绅一体纳粮,一体当差,严禁乡绅包揽钱粮,拖欠钱粮等举措不会都是临时起意吧?”
这话一落音,几人不由对望了一眼,贞武行事历来缜密,如此大的举措,他必定要深思熟虑之后才会抛出来令上书房商议,但观今日之情形,他显然并未通盘考虑清楚,略微显的仓促,这是何原因?几人都是人精,一转念便意识到,定然是赵申乔回京了,陕甘的案子发了,贞武这才会仓促的抛出这些还未成熟的想法,贞武此时急于抛出这些想法是什么意思?是想以陕甘之地为试点,试着推行新政?
一时间,几人皆是默不做声,陕甘的案子,三名满大臣皆是心知肚明,前几日朝中满员刻意挑起满汉之争,为的就是制造混乱,混淆视听,企图掩盖此案,他们岂有不明原委之理?而张鹏翮、王掞二人虽然不明具体的情形,却也是隐隐猜测和听闻到一丝风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