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退无可退,岂能再退?!”
“……前年失辽东。去年陷长城!中华虽大。岂能再步步后退?!”
伴随着高举的条幅和小旗,还有一张张白色的纸片在天空中飘散。穿着学生装的进步青年们在街道上列成长队,向两侧行人热血沸腾地齐声呐喊着,年轻的脸蛋在秋风中涨得通红……
不得不承认的是,北京这边经过五四运动的洗礼,在学生游行方面果然是更加的经验丰富,明显搞得要比上海有气势得多,组织领导者也更善于引导群众情绪。除了喊口号之外。还有人慷慨激昂地唱起了《抗敌歌》:“……中华锦绣江山谁是主人翁?我们四万万同胞。强虏入寇逞凶暴,快一致永久抗敌将仇报。家可破,国须保,身可杀,志不挠,一心一力,团结牢!拼将头颅为国抛!努力杀敌誓不饶……”
此外,领头的几个学生干事在洒出传单的时候,也不忘进行一段简短的演讲,基本上通篇都是指责南京政府“不作为”、“媚日”、“卖国”……可惜讲得没头没尾,王秋愣是没听明白他们的游行原因是什么。
难道还是在为东北三省的失陷而愤慨?这个……距离九一八事变,好像已经过去差不多三年了吧!
王秋撇了撇嘴,拽过一张粗糙的油印传单看了看,才发现这是在反对日本人的“华北自治运动”。
——华北自治运动,又称华北特殊化、华北分离工作。起因是自从1933年长城抗战结束、《塘沽协定》签订之后,日本暂时停止了对中国“武力鲸吞”的露骨侵略方式,转变为有序推进的“渐进蚕食”方式,即企图一口一口啃噬掉中国。这样一来,继东北之后,华北顺理成章地成为日本侵略的下一个目标。
1933年5月《塘沽协定》签订后,国民政府在直面日寇兵锋的冀东地区,成立了“蓟密区”和“滦榆区”两个行政专员公署。“蓟密区”公署设在通县(通州),“滦榆区”公署设在唐山。殷汝耕任“蓟密区”专员,陶尚铭任“滦榆区”专员。不久,陶尚铭因为没有对日本人言听计从,而被媚日当局免职,“滦榆区”专员也由殷汝耕兼任。从此,大汉奸殷汝耕独揽了整个冀东地区的军政大权,开始积极提倡“华北特殊化”,企图把以工业重镇唐山为中心的冀东二十二个县,像伪满洲国一样分裂出来,由日本幕后操控。
因此,所谓的华北自治运动。完全是日本侵略者一手制造的自欺欺人的荒诞闹剧。即收买小部分汉奸,不顾民意,凭空捏造出“地方自治”的假象。在刺刀威胁下实现“自治”,进而在刺刀控制下完成“独立”。
面临如此紧迫的态势,全国各地都掀起了一轮又一轮的反日爱国运动,对日本侵略者的阴谋进行揭露和斗争。然而,南京国民政府那帮那些吃洋饭,读洋书,信洋教的高等华人。早已习惯了弯着脊梁骨下跪,从来没有战胜外国人的决心,也没有要和外国人战斗的意图。更没有和外国人战斗的准备,居然声称要“以剿灭赤匪为重”,继续坚持对日妥协退让的政策,一再撤换爱国官员、不停地丧权辱国。步步撤退。
而实际控制平津地区的小军阀宋哲元。面对日本人的步步紧逼,也是首鼠两端,既不愿意地盘缩水,又不想拼光了军队。日本方面又在抓紧做他的说服工作,想要让他变成第二个溥仪皇帝,来领导“华北自治大局” ……最终导致日军得寸进尺,越发贪得无厌,让中华民族陷入了空前严重的危机。
很显然。身在距离日寇兵锋不到一百公里的故都北平(当时通州已经被日军控制,四九城的出入咽喉被卡住)。看着膏药旗就在眼皮子底下猎猎招展,北平诸多高等院校的师生们如今已是无法安心学习,纷纷像当年五四运动的时候一样走上街头,发出了一声声忧国忧民的悲叹,一句句慷慨激昂的咆哮!
面对一张张充满了忧愤、伤感和坚毅的脸庞,看着这一群群对残破祖国充满热爱之情的进步青年,王秋同学在起初也被这气氛所感染,只觉得胸腔中一阵热血沸腾起来,认为自己理应对他们表示一些敬意。
但问题是,当他仔细阅读过传单上的口号,顿时心凉了半截,变得一脸囧囧有神起来——什么“一月光复沈阳、两月光复吉林、半年光复全东北”,“四万万同胞齐心协力,区区倭寇何足为患” ……几乎全是书生意气的大话和空话而已,宛如白日梦呓一般。除了自己骗自己之外,就没有一丝一毫的可行性!
——拜托了,你们好歹也是这个时代的高级知识分子,就是要宣扬爱国精神,也不能满嘴跑火车吧!
“……哎,这些传说中的进步青年啊,还真是跟我们那会儿叫嚣着灭日屠美的愤青一个样呢!”
望着渐渐走远的游行队伍,王秋把传单揉成一团,随手丢开,“……不晓得接下来会不会烧日本车?”
“……恐怕不太可能——如今的北平可没多少汽车,即使有的话,多半也不是美国货就是英国货……”
金奇娜耸了耸肩,撇着嘴说道,“……就算他们有心纵火,又哪来的日本汽车可烧?”
“……不管怎么样,咱们这次带来的日元钞票,恐怕是铁定花不出去了……”王秋摇晃着脑袋叹息说——如今虽然南京国民政府接连退缩,拱手揖盗,但民间的反日情绪却已经到了快要爆炸的疯狂程度。
记得前几天有一次,索尼娅拿出日元钞票买东西的时候,就当场被无数满脸怒容的爱国青年给“惨无人道”地围观了,那场面看上去简直是差一点就要群起而攻之……亏得索尼娅是一个金发碧眼的洋婆子,什么“汉奸”和“倭寇”的罪名,都扣不到她的头上,否则弄不好真的会被“锄奸”也说不定……
幸好,王秋等人身边的美元、英镑、法郎和中央银行、交通银行钞票也多得是,还不愁没钱办货。
然而,这一天的纷扰和闹剧,至此还远远没有到结束的时候——在学生游行队伍过去了一个多小时之后,居然又有一辆宣传车开了过来。只是跟一路喊口号的游行学生不同,这辆宣传车显得很沉默,只是让几个壮汉站在车厢上,不断地往外抛洒着纸片传单。而那些行人小贩在捡起来看过之后,却纷纷气呼呼地朝着传单上吐唾沫,并且丢在脚下狠命地踩……对此,感到颇为好奇的王秋同学,也拿了一张传单过来看,然后顿时明白其中的奥秘——喵了个咪的!这居然是汉奸文人在为‘华北自治运动’张目!
“……卖国并不是什么严重的错误,出卖人民才是严重的错误。如果一块土地上的百姓归属别人管理之后,生活水平反而提高了,自由权益反而扩大了,那么这种领土主权的转移,不但不必反对,还值得欢迎……应当由先进的日本人对落后的中国进行全面的社会管理,一举实现中国的进步……”
看着这份明显印刷得更加精密的传单上,那一排排颠倒黑白,指鹿为马,歌颂投降,批驳抵抗的文字,王秋没有念上多少,就不由得感到一阵晕眩,“……能写出这种玩意儿的家伙,这节操和脸皮恐怕都是掉得没法捡起来了……嗯?本文主笔:陆尔轩?!天啊,金大姐!这不是……你前夫的名字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