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角巷口内,也冒出了另外一群同样手持凶器目露凶光的家伙,迎面跟前一拨人对上……
这两队人在街上打了个照面之后,先是摆个阵势叫骂一番,两边的龙头大哥相互喷喷口水,数典一下己方的仁义和对方的不义——不管在什么时代,黑帮火拼都讲究个场面门道,没有一上来就开打的道理,这都是老套路老习惯了。可惜他们一边好像是说宁波话,一边似乎在说福建话。不仅是王秋基本听不懂,他们彼此之间好像也是在鸡同鸭讲——喷完口水之后,伴随着龙头大哥的一声怒吼,双方小弟很快就冲撞厮杀到一起,随后就是一连串惊天动地的喊打喊杀声、惨叫声、哀号声、咆哮声、咒骂声、求饶声、刀刃破空碰撞声……总之全都乱七八糟响成一片,间或还有几声枪响,四周的市民纷纷跑开,避之唯恐不及。
很明显,这是两群黑帮地痞在械斗,而且两边都是干这事干惯了,打起来虽然看似杀声震天,血花四溅,其实很少死人,一般都是砍手砍脚。毕竟这群人都是在道上混口饭吃的,知道自己这种炮灰只要半真半假打出个结果就足够了,真要搭上自家小命可实在是不值得,给别人留条活路,也等于是给自己留活路。
事实上,这场火拼也没持续多久,由于两边势均力敌,谁也占不到上风,所在在不到五分钟之后,双方的龙头大哥就各自甩下几句狠话,然后扶着伤员,抢在租界巡捕赶到之前,灰溜溜地撤了。
“……哎,在下个世纪的浙江台州,还有广东的一个县城,我也见过几次类似这样地痞流氓们互相开片的场面,感觉咱们中国黑帮的街斗战术,好像一百年来都没啥变化,连刀具都差不多……”
马彤摸着下巴叹息道,说着她当初还在陶瓷品市场卖马桶的时候,到各地去进货时的见闻。
“……但不一样的东西应该还是有的,瞧,民国特色的街头演讲来了!”
王秋伸手指着聚集在不远处路边高喊口号的一群人,对同伴们如此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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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胞们,东北三省的黑土地已经沦陷了将近三年之久。三千万华夏儿女正在日寇的铁蹄下呻吟。然后,还有热河、察哈尔、华北、平津……政府的一次次懦弱后退,换来的却是日本帝国主义的气焰日益嚣张!即使是一个小孩也知道。日寇亡我之心不死!但南京的有关当局又在做什么呢?在向日本帝国主义者卑躬屈膝,保证压制反日活动!取缔反日团体!自己把自己的脖子往绞索上套!”
“……同胞们,这就是我们的中国!一个被肆意欺凌的中国!一个的中国!让无数人饱含着热泪、深深热爱着的、却爱不起来的中国!如果我们继续麻木下去,那么很快就连一个可以爱的祖国都要没有了!”
一个戴着厚眼镜穿着灰布长袍的年轻学生,站在街口的一条长凳上,挥舞着手臂,正神情激动地对着周围的群众发表演讲。他的脸因热血上涌。涨得通红;脖子上的那条毛线围巾也因手势幅度过大,一端从肩头甩下,垂到了腰间;长袍下摆打着四个补丁。虽都被洗得发白,但仍能清楚地分辨出布料色泽的差异。
对于这位穷酸书生的热血演讲,有几个打扮时髦的妖娆女人凑过去瞅了一眼,便就一边扭动着水蛇般的软腰。一边仰着头颅走开了。但更多的人却是被他的那些言语深深打动。感觉一股激荡的热情,正在那瘦弱的身躯中酝酿奔涌,并随着那手势、目光迸发出来,鼓舞着每一颗不愿意再麻木下去的心脏。
“……华北告急!平津告急!上海也绝对不是世外桃源!中华民族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刻!”
“……面对日寇的刺刀,有些人害怕了。可是,如果没有死亡的觉悟,又如何能面对日本帝国主义的船坚利炮?如果没有就义的勇气,又怎么能唤醒我们这个古老大国沉睡的民族血脉?”
“……我就不明白了。这偌大的中国,为什么总是任人欺凌?我们拥有四万万同胞。有着地大物博的国土,只要我们能够团结起来,又有什么敌人不能战胜?何必畏惧于小小日本?”
在这一段演说的末尾,那位学生悲愤地高吼道,眼中甚至还似乎含着泪花,引发出一片附和声。
对此,一直在不远处竖起耳朵倾听的王秋只是叹了口气——这位学生恐怕是太乐观了。
偌大的中国?这偌大的中国,如今到底在哪里?广东是陈济棠的,广西是李宗仁的,云南是龙云的,贵州是王家烈的。四川是刘湘的,再往北数是青马和宁马,新疆还有一个盛世才,陕西的杨虎城暂时倒是比较老实,但就这个老实人最后搞出了最轰轰烈烈的事。山西是阎老西的,他女婿傅作义管着绥远,山东是韩复榘的地盘,湖南是何健的,福建原本归十九路军蔡廷锴那帮人……这都是诸侯,这都是自己手上有军队的,愿意听蒋光头的话就听,不愿意听就反他娘的!短短几年里,他们都造反过不知多少次了!
仔细数数,这位蒋光头真正能够管得动的地盘,还剩下了几个省?不外乎以南京为中心的浙江、江苏、安徽、湖北、江西五个省,再加上刚刚打垮十九路军抢回来的福建。就是这么点跟三国时代东吴政权相差仿佛的地盘,还被**狠狠地在心脏位置掏了一个洞,搞出了一个中华苏维埃共和国和一堆根据地,也难怪老蒋会撕破脸皮“攘外必先安内”,咬紧牙关拼了命地剿共——腹心之地,卧榻之侧呀!
说是四万万同胞,自以为人多势众,但如今真正在老蒋治下的百姓,恐怕还真赶不上小日本的人口多!
更何况,这个时代的国民党政权,就像后世的港灿一样,早已习惯于在外国殖民者面前五体投地,把下跪献媚当成了正常现象。如果有人想要站起来,他们只怕是比帝国主义侵略者还要更加的愤恨和焦急!
既没有傲视群雄的国力和军力,也没有死战到底的意志和决心,这样一个卖国求荣的软弱买办政府,这样一支只会对内逞凶的残暴旧式军队,即使装备上了阿帕奇武装直升机和宙斯盾巡洋舰,照样会被拿着三八大盖的大日本皇军打得屁滚尿流……当然,日后的台湾军队,还会进一步退化到连对内逞凶的本事都丧失殆尽,沦为了会做俯卧撑致死的草莓兵和专职处理各种积压农产品的活动垃圾桶。
而在无数上海市民的围观之中,那名爱国学生的抗日演讲还在继续。
“……日本人和卖国贼都希望我们害怕!希望我们在死亡与牢狱前望而却步!希望我们在恐怖和压迫前俯首称臣!这简直是可笑!子弹能轻易打穿我们单薄的血肉之躯,又哪能打得穿四万万热血儿女前赴后继的抗争决心?枷锁能轻易锁住我们没有武器的双手,可又怎么锁得住中华民族不甘沉沦的无畏勇气?”
“……当看到一头沉睡的东方雄狮嘶吼着醒转,到底是谁在害怕?一个又一个惨案告诉我们,在日本帝国主义和卖国政府的虚伪言辞之下,越拉越多的妥协和退让,唯有换来国家与民族的毁灭。我们必须进行最后的斗争!必须收回我们的国土!必须行使我们的权力!如果鲜血能换来国家的完整,我们愿意付出鲜血!如果牺牲能换来失地的收复,我们愿意享受牺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