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一条水蛇的价值

有什么好处，为什么涅槃城的人可以享受半天为人的生活，那是自己亲眼见到的，兔子，狐狸，大熊，说不通，这老龟为什么又说需要进化，修炼才能变成人，威廉汉姆分明说过，只要喝了天洛泉水，就能在同时以人和兽的方式生存……为什么？为什么？

    乌龟搅动水花，将延生激醒。小蛇茫然的望着乌龟，乌龟无奈的望着小蛇，四目相对，着实有点…尴尬。

    乌龟开口说道：“作为一个过来人，送你一句话‘想问题，从实际情况出发，不要偏离太远’，一定要认清现状”。

    延生恍惚。

    乌龟道：“那些我从哪里来，到哪里去的问题，丢给那些吃饱了撑的没事干的人想，你现在就是一条蛇，这是现实，是一条泥鳅大小的无毒水蛇，这是残酷的现实。木已成舟，谁还会惦记那棵树？”

    蛇头轻点。

    乌龟说道：“爬我背上吧，我载你到最近的岛屿，也许离陆地近点，你才有安全感！“

    延生大喜，蛇头狂点，对他来说，这才是他此刻最需要，原来，水上让他缺乏安全感，一旦失去安全感，就会害怕，一害怕就会心慌，心慌就会乱想，乱想就是不着边际，没完没了。

    龟壳浮现水面，延生这条小蛇附在龟壳之上，汪洋的辽阔与深邃，平静和狂澜，都透着无尽的未知，这种未知对于喜好冒险的人来说，充满挑战；可对于一个胆小、自卑、怯懦之人来说，绝对是折磨。

    游了半日，一座小岛模糊轮廓映入眼帘，小蛇吐信，感应到海风中有泥土的香味，内心不自觉雀跃起来。

    乌龟浮出水面，对小蛇嘱咐道：“这座岛屿，叫‘尸骨无存’，岛上凶险异常，你要处处小心”。

    小蛇说道：“谢谢提醒，不过，这岛的名字够‘霸气’！”

    乌龟说道：“名字，永远都不是无缘无故的，就像我叫‘无忧’一样，长辈希望我无忧无虑，简单，平安，你呢，小蛇你叫什么名字？”

    小蛇说道：“我叫延生，父亲多半是希望我能活得久一点，好养活一点，也可能还有另一层寓意，延伸一切事物，但前提条件是我生命的长度足够长，从而能延伸生命的厚度，宽度，高度，从这点来看，还是有望子成龙的成分在，只是偏偏姓洛，洛和落同音，落是掉的意思，又意味着延长艰难，艰难中没学会坚持，反倒学会放弃，因为放弃很容易，所以那些厚度，高度，宽度都在递减，于是一事无成！”

    乌龟笑道：“你就是想太多，在我看来，你的长辈就是简简单单的希望你活得久一点！”

    延生一笑，不置可否。转念一想，说道：“那这‘尸骨无存’就是真的尸骨无存了！”

    乌龟说道：“可能是，也可能不是，毕竟真理掌握在实践过的人身上，我没有登上这岛，所以不能妄加定论！”

    延生也没有再追问。红轮西坠，没入海平线之下。

    乌龟说道：“好了，现在又到了做选择的时候，你是选择登岛，感受陆地，还是要在这大海继续飘荡？”

    延生不假思索道：“当然是选择登陆，这大海对我来说，就是地狱！”

    乌龟笑道：“做出选择，就要负责，不要再怨天怨地了，去吧！”

    乌龟缓缓下沉，延生摇摆着蛇身，逐渐靠近岛屿，夜幕下，那岛屿宛如一头沉睡的巨兽，散发着幽暗而恐怖的气息。

    爬过碎石丛丛的浅滩，穿过铺满沙子的道路，泥土和灌木混合的香味，刺激着小蛇的神经，如乌龟‘无忧’所言，他还是那条小蛇，夜幕下，并没有变幻成人的身体，也许或多或少，他期待过，至少，他登陆的原因，有一半是害怕自己变成人以后，还在水中游荡。现在看来，变成人的希望是落空了。

    “做出选择，对选择负责”，脑海中回响着这句话，理了理情绪，黑暗中爬向了前方。

    没有灯光，没有渔火，只有清冷的蟾轮，独自高悬照明。

    寂静，死亡般的寂静；危险，空气中弥漫着危险的味道，本能，本能在苏醒。

    “掌控全局的唯一办法，是制高点，对，制高点！”

    蛇身摇摆，过叶走枝，寻找最高的大树，爬到最高的枝头，观略战场地形，观略战局态势，掌握绝对主动。

    “听，有声音，是嚎叫，那是猎物被猎人追赶到绝地之后，发出最后的求救信号！”

    “听，是惨叫，猎人发动了最后的攻击，猎物绝境之后，死亡的呐喊！”

    “听，还有声音，那是我的心跳，它剧烈起伏，发热发烫，是活着的唯一的证据！”

    只是，禽兽世界，谁是猎物，谁是猎人？

    而我，不过是条泥鳅大小的无毒水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