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知道她的性格,虽然看起来柔柔弱弱,但骨子里却刚烈的紧。既然认定了王爷,就定然不会再委身于他人了……”
秦雷拍拍她的手,苦笑一声道:“我何尝不知,可那劳什子公主怎么办呀?”
“您总有解决办法的。”若兰颇有些不讲理道:“反正诗韵姐姐千万不能有事啊,不然您……”说着便感觉自己有些放肆,但她还是坚持着蚊鸣道:“会后悔终生的……”
秦雷却没有丝毫怪罪她的意思,叹口气道:“你说的,一点都不错,可是……”说着伸脚下地,若兰赶紧给他穿上轻便的布鞋。
负手在地上踱两步,秦雷定定的望着一池碧波,仿佛自言自语道:“但是皇帝把一顶‘事关两国盟约’的大帽子扣在了我的婚事上,如果我按照自己的意思,把那劳什子公主踢回楚国去,可就是只为私利,罔顾国家大义了。就算不理天下的悠悠众口,我也没法说服自己的良心啊。”说着狠狠一拳捶在花架上,红色的蔷薇花瓣便如细雨一般纷纷落下,煞是好看。
“他这是把我挂在架子上烤呀!”秦雷紧紧皱着眉头道:“到底该怎么办?”
一听王爷说到什么‘国家大义’上去,若兰便不敢再言语,虽然在她眼里,这些虚无飘渺的东西,远远不能与身边活生生的人相比。
这是秦雷平生第一次长考,即使面临皇帝的步步逼迫,他也没有过太多的犹豫。但是这回,他真的举棋不定了。
这确实是个大问题……
表面上看起来,是爱江山还是爱美人之间的选择题。但实质上,是秦雷前生与今世之间的矛盾。毋庸置疑,在这个世界生活数年之后,他已经完全融入了进去,思想和意识形态上,都发生翻天覆地的转变,他可以为了权力,为了名声,去牺牲很多东西、去放弃很多东西。
但他毕竟是不同的,他无法像昭武帝、李太尉,甚至是文丞相那样,把权势地位看成个人存在的证据和依托。
其实他们已经不算是人了,因为亲情、爱情、友情之类属于人的感情,在他们身上已经很少体现了,他们的喜怒哀乐皆被权力所左右……他们已经变成了纯粹的‘权力动物’。
而秦雷虽然同样热衷于权力角逐,但他始终没有忘记自己是人,至于‘王爷’、‘统帅’、‘政客’之类的头衔,不过是他的职业罢了。虽然这份终身制职业光鲜无比,会给他带来无上的权势与荣耀,但那也只是人生的一部分。
正所谓‘家有广厦千万间、睡觉只需三尺宽;权倾天下无上光,到头一样土里躺’,过分的追求身外之物,却疏忽甚至放弃了自己家人、爱人、朋友,纵使站在了世俗的巅峰,却发现已成孤家寡人,连成功的快乐都无人诉说,这有什么意义呢?
秦雷不得不承认,虽然写出了《岳阳楼记》,但他绝对做不到文正公的‘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他的信条其实是‘如果我不快乐,即使全天下都快乐也白搭。但如果全天下都乐不起来,他也没法快乐。’
所以他不会为了讨好别人而牺牲自己的快乐,但同样也不会为了自己的快乐,而牺牲天下人的快乐。
这就是他的矛盾所在……他不愿意放弃诗韵,除了与昭武帝斗气、珍惜人家姑娘之外,更重要的是,他知道自己的幸福便是娶到这位姑娘。
你可以说他自私,但无法否认他的真实。他就像是‘你我他’一样,有着自己的小算盘,却无法不顾及别人的感受。所以他不能为了自己的幸福,去牺牲太多的人……如果真是因为他的原因,导致楚国背盟,站到了齐国一边,最终导致秦国两线作战的话,就算是娶到了诗韵,又让他情何以堪呢?
在我们看来,他的想法十分的普通,但在这千年之前的神州大地上,他是那样的不同,也是那样的孤独……
属下几乎一边倒的劝谏他,放弃与李家小姐的感情,老老实实的去尚公主,只要他成了楚国的女婿,那两国的关系必然大为缓和,毕竟楚国的进取心……哦,对不起,楚国没有进取心。
因此带来的好处太多了,随便举出两条来:譬如说,昭武帝将不得不打消除掉秦雷的念头,转而与他缓和关系;再譬如说,随着两国关系的改善,南方与南楚之间的贸易必然繁荣。对于生产能力日益旺盛的南方来说,富得流油的楚国,无疑是最好的销售市场。
这样的好处还有很多,所以几乎所有人都支持他与楚国公主的婚事。就连‘绝世痴情男’乐布衣先生,也不支持他乱来。
这就是秦雷为什么会躲起来,一个人都不见的原因。烦啊!太烦了!
当天晚上,他又没睡着觉,只好半夜爬起来看星星。
若兰被惊醒,却被他按住,轻声道:“我想自己走走。”若兰只好乖乖的躺着,满目担忧的望着王爷披衣而出。
月牙儿洒下一层薄霜,将白日里的暑气一扫而光。树上的知了不叫了,池塘中的青蛙接上了班。荷塘中莲叶在摇曳,花架下暗香浮动。
秦雷缓缓走到池塘边,在一块石条上坐下。经过这两天的纠结,他已经想明白了,事情无法两全齐美,只能做出取舍了!
在石条上仰面躺下,望着满天的繁星,这时代没有任何的污染,天上的星星就像烧饼上的芝麻那么密集。
秦雷突然意识到,他竟然从未仔细观察过这璀璨的星空,尽管那是他前世的一桩心愿。
身为一个优秀的特种兵,他可以轻易的分辨出天上的大多数星座,比如说北斗北极之类的。
不知不觉中,他便沉浸在了美丽星空之中,自言自语道:“那是天鹰座吧,那天琴座就是这个。”
说着,突然喃喃道:“这是老外的叫法,咱们华夏叫什么来着?”
好半天才恍然道:“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牛郎织女星。”就在那一霎那,秦雷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天街夜色凉如水,坐看牵牛织女星……”他刚要起身回屋,却听见墙角处有个幽幽的女声道:“是坐看,不是卧看,你说错了……”
秦雷不禁汗毛直竖,低喝一声道:“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