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他又道:“将军领骑队先行,我去通知沙摩柯、刘郃等人!”
李贞的意思,是要亲自陪着带领步卒的将校们,为雷远断后。
雷远摇了摇头。
此举并没有实际意义。张辽是宿将,他很清楚最有价值的目标是什么;而留下断后的部队,则不得不以数千心神动摇的疲弊之卒,抵挡数倍乃至更多江东军的围攻。
身为指挥大军作战的统帅,雷远见惯了牺牲;必要的时候,他也不介意派遣部属牺牲。但牺牲一定要有价值。如果用数千人的性命,去换雷远自己或少量亲随逃生的可能,雷远不认同这样的做法。
何况,这数千人众都是响应雷远的号召而来,临难弃众,是不义也。
李贞以为雷远觉得不稳妥,靠近些又道:“将军身边尚有千骑,若到危险时候,逐次留下百余骑阻遏敌军……怎也迟滞住张辽了。毕竟这里到夷陵的山地不过百里,全力奔驰,不须多久!”
雷远又摇了摇头。
他隐约感觉到,马鞍的木制前桥有些松动。竟是自己适才猛地握紧前桥,用力大得异乎寻常,将坚硬的木料都掰得裂开了。于是他不动声色地扶着着鞍桥;同时深深吸气,又深深地吐气,让自己过于激烈的心跳缓和些。
没到这种程度,还没有到非得逃窜的程度!
敌军虽然破入江陵,可我领众数千,仍有可为!
此时在雷远的视线范围内,张辽所部的骑兵本队渐渐接近了,黑色的铁流中,每一名骑士的身影渐渐清晰。他们铁蹄踏地的轰鸣声几乎压过了江陵城里的凄惨人声,潮水般贯耳而入。
反倒是被马岱甩开的凌统所部有些犹豫。
显然凌统自己都没料到江陵城会这么快就被打破,所以整支部队都还停在原地。有几名将校模样的人,正簇拥在将旗之下商议。
而在这支部队更后方,负责扼守江陵外城沿线的江东军将士们陆陆续续都离开了原本的位置,蜂拥往城池方向,或许是为了在城池陷落过程中分一杯羹。但他们并没法入城,因为城墙上的守军仍在做最后的坚持!
既如此,雷远可以确定,过去数年间的那么多书信没有完全白费。此时城中厮杀不歇,证明将士们仍在反抗,将士们的意志还没有动摇。
雷远更可以确定,自己如此辛苦地领军直逼江陵,也没有白辛苦!或许,江陵城里的军民百姓正因为知道,左将军雷远就在城外,所以才没有放弃!他们还抱着希望!
既如此,我又怎能退却呢?
雷远觉得自己额角的血管在微微跳动,那是心脏在向大脑提供巨量的血液吧。越是在紧张环境里,雷远越是思路敏捷,越是能找到那个看似不可能,却必定正确的方向!
这个想法出现的瞬间,几乎把雷远自己都吓着了。
但他敢说,这一定是当前最好的解决办法!
他沉声道:“我还有个办法!”
左右部属们忙道:“将军,快快说来!”
在外人看来,雷远的眼睛里瞬间放出了光,仿佛一下子重新看到了扭转乾坤的希望。
他扬鞭一指前方,大声道:“说到底,吴军在江陵城下的兵力已经被我们打散了许多。他们能够进入江陵城,靠的必不是兵强力雄,而是欺诈手段。你们看,城池各门各处守军,仍在奋力接战;就算费太守阵亡了,守军还没有崩!”
“将军的意思是……”
此时马岱带着一批亲近骑士奔驰过来,同样围拢在雷远身边。
雷远从腰间拔出长剑,高举头顶,向所有人示意。
更多将士们见雷远如此,纷纷策马,向闪亮的长剑聚集。
最终所有人鸦雀无声地等他说话。
“决定胜负的关键是江陵!只要江陵城还在,我们就必胜无疑!此刻我们距离江陵城约莫四五里!而江陵城里,只不过少了主将的指挥!”
雷远扫视众人,大声道:“既如此,步卒各部继续死守纪南城。在场诸君,随我一鼓作气杀进江陵城,我会带领守军,把吴军赶出去!”
一时间,这个大胆的想法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而雷远继续大喊:“听我指挥,夺回江陵,我们就能赢!我们一定能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