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已经亡国了,还在幸灾乐祸,何必呢?
他堆起满脸笑容:“既然如此,烦请爷们通传一声,就说小邦国主闻秦爵爷将督师朝鲜,特命我等亡国之臣前来恭迎虎驾!”
胖子鼻孔朝天,不屑一顾的哼了声:“我家侯爷用兵自有道理,十年间百战百胜,量平秀吉那厮何足道哉!你们不必总来瞎扯,待侯爷把计策想好了,自然灭了倭奴,恢复你朝鲜江山。”
李山海无奈,只得作揖退下,柳成龙和尹斗寿还想再争,被李山海一把一个扯住,低声道:“门上故意为难,想必是秦督师授意,再争也枉然,不如去问问宋经略。”
兵部侍郎经略辽东军务宋应昌,久在京师官场浮沉,朝鲜大臣们经常作为贡使过来朝觐,和他比较熟悉。
宋应昌的态度就好多了,嘻嘻哈哈的和老朋友们叙旧,还吟诵了以前柳成龙和尹斗寿来京师朝觐时,所作的两首汉诗。
宋应昌似乎一点不着急,朝鲜来的三位就耐不住了,只得将朝鲜全国沦陷的窘况,以及今天在秦府受到的冷遇和盘托出。
他们本来都是朝鲜官场上顶儿尖儿的高手,论党争论内斗整人的本事,并不亚于大明朝的衮衮诸公,但现在国破家亡,大势所趋之下什么手段都使不出来,只能老老实实的。
“误矣,误矣!”宋应昌稍作思忖,就一叠声的叫起来,把朝鲜人吓得够呛。
然后他才慢慢的说:“你们朝鲜,三都八道三千里江山,二十三万大军,全都不堪一击,被小日本占了花花江山,秦督师前日还骂你们昏君庸臣——可不是我宋某人骂的啊。这且罢了,你们丢的是朝鲜江山,不过后来祖承训率兵入援,你们怎么提供虚假情报,坑陷我天朝兵将?”
尹斗寿脸一红就要争起来,明明是天朝自己闹党争,旧党清流瞎指挥,说来的只是大股倭寇,派祖承训带了两三千兵马就直奔汉城,咱们朝鲜方面,不过顺水推舟而已嘛。
李山海赶紧止住他,再说这些有什么用,陪笑道:“亡国君臣一时糊涂,没能查清日寇虚实,带累了天朝将士,有罪有罪……我等欲负荆请罪,不知秦督师有什么亲近之人,可以代为转圜说项?还请宋经略不吝赐教。”
宋应昌拈须微笑,说出一个人来。
十刹海旁边的五峰海商驻地,朝鲜三辅臣犹犹豫豫像做贼似的远远着,半晌之后李山海跺跺脚,硬着头皮走过去。
朝鲜受儒家文化影响很深,身为辅政大臣,要去和海商兼土司,还是个女的打交道,实在叫他们感觉很为难。
以前五峰海商和朝鲜有贸易往来,那都是和商人来往,什么时候能轮到辅政大臣出面啊?
很快他们见到了瀛洲都统使金樱姬,盛装而出的女土司明艳照人,晃得三个老头子眼前发花,对方口中吐出的流利朝鲜话,更让他们感到惊讶。
朝鲜算金樱姬半个娘家,她态度还挺好的:“本藩与诸位颇有渊源,母家是朝鲜松平金氏。”
听说是本国人,三位辅臣立刻挺了挺腰板。
尹斗寿的口气就没刚才那么软了,隐隐带着点指责:“金都统既是朝鲜人,家国沦亡之际,还须为国效力啊!平壤失守,日军滥施淫威,有烈女抱着日寇自城头坠落而死,何等英勇壮烈……”
得,朝鲜君臣还挺有脸的,自己跑到鸭绿江边,住进明军把守的宽甸堡,居然口口声声指望平民百姓去和日军拼命。
金樱姬一怔,想起朝鲜人的一贯德性,顿时俏脸生寒,冷冰冰的道:“你们既然找到这里,难道不知道家父是五峰船主汪讳直?本藩是从母姓。”
三个朝鲜大臣还真不知道,顿时惊讶起来:“啊,原来将军是天朝上邦人物,失敬失敬!”
这时候的朝鲜非常崇拜中国,到了什么程度呢?描述抗倭战争的《壬辰录》提到丰臣秀吉的出身,硬说大明嘉靖年间,杭州有个叫朴世平的商人被倭寇杀死,他老婆陈氏和儿子朴守吉被掳到对马岛,岛主平信收朴守吉为义子,后来长大了就是平秀吉
——朝鲜根本不能接受一个日本人把他们打得大败亏输,但如果这个日本人其实是中国血统,那就可以理解了。
李山海、柳成龙和尹斗寿的姿态再度放低,双方开始讨价还价,急于得到援兵的朝鲜方面,显然没有什么底气,只能一再让步。
租界、治外法权、领事裁判权、开放通商口岸、最低税率……
傍晚,武昌侯府内宅,秦侯爷朝金都统挺翘的臀瓣一掌拍下:“好、好、好,既然如此,兵发朝鲜去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