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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岂有此理!”起复回京的兵部侍郎曾省吾,在自家书房里面大发雷霆,“今日朝堂之上,旧党清流口口声声只提国本之争,屡次将朝鲜之事岔开,难道朝鲜不是大明属国,日寇又何尝没有图我中华之野心!”
吏部尚书王国光老神在在的抚着颔下白须,笑盈盈的道:“三省兄,每日须得‘三省吾身’啊,凡是尽可与咱们老伙计商量,何必大动肝火呢?”
张学颜、王篆、梁梦龙、王之垣、潘季驯,当年江陵党的重臣元老济济一堂,可惜少了潘晟和李幼滋,这两位已经故去,没能看到朋辈重列朝堂的一天。
当年雄姿英发的曾省吾,鬓边也添白发,王国光则须发如霜,蹉跎了六七年啊……
不过看到众位老友,曾省吾烦躁的心情总算平复下来,王国光说得对,如今江陵党重回朝中,就算天塌地陷,也不能再把咱们赶走了,有什么事情商量着办,总能弄出个眉目!
就是旧党清流掣肘……
还有那位陛下……
曾省吾对万历越来越不满了,奉诏回京,本来准备大展拳脚的,可万历起复江陵党并不是让他们再来推行新政、整肃吏治、编练新军,而是让他们和旧党清流来一场龙争虎斗,对付越来越甚嚣尘上的耿定向、王用汲、余懋学一伙,帮他完成朝政的制衡,最后在国本之争中取得胜利。
这让满心大干一场的江陵党大臣们极度不满,仿佛回到了万历五年的那场丁忧夺情之争,根本就是狗屁倒灶瞎胡闹嘛。
如果万历有诚意大展拳脚推行新政,曾省吾倒不介意在国本之争中帮他一把,毕竟江陵党以实干为主,不太讲那些礼义纲常条条框框,朱常洛和朱常洵谁来做太子都没关系。
可万历只想利用江陵党来制衡旧党清流,对他们满心要推行的新政兴趣缺缺,一直虚与委蛇,这就让曾省吾们大为不满了:陛下,您曾经侮辱过咱们的人格,还想藐视咱的智商?
这次朝鲜闹得不可开交,曾省吾力主出兵抗日援朝,江陵党众大臣也极力声援,可旧党清流仍抓住国本之争不放,一定要先定国本,再议外藩之事,万历生气起来又退朝以示抗议,反而把满腔热忱的曾省吾晾了起来。
曾省吾正在生闷气,诸位老友各自出言解劝,家里的老仆在书房外面咳嗽两声。
“咳什么,这里都不是外人,有话只管说!”曾省吾没好气的喝道、
老仆持信进来,递到曾省吾手中,又垂手退了出去。
“张小姐有信来!”曾省吾看到封套上娟秀不失大方的字迹,就眼前一亮。
张小姐早变成了秦夫人,但当年江陵相公的亲朋故旧门生故吏,仍不改旧日称呼。
………
刑部侍郎王用汲府邸,旧党清流也在聚会。
和江陵党的看法完全相反,无论王用汲还是余懋学,一致认为国本之争才是关系礼义纲常的国家大事,日本侵略朝鲜,纯属纤芥之疾。
顾宪成更是挥舞着袍袖,斩钉截铁的断言:“什么三都丧失、八道沦陷,朝鲜方面危言耸听罢了,哼,这是江陵党养寇自重!而且咱们好不容易才将奸佞逐出京师,陛下也有意将其留在南京以爵禄羁縻,如因朝鲜之事放奸佞还朝,岂不因小失大!”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国朝这么多士大夫,偏偏就奸臣秦林有善于抚夷之名,朝鲜事情真的闹大,多半还得派他出山。
好不容易把秦林从京师“踢了出去”,远在南海万里之外,近来陛下的意思也露出苗头了,这次他打赢佛郎机,就封侯爵,赐侯府于南京,江南膏腴之地,秦淮河烟花迷人,好叫他从此乐不思蜀,一辈子做个闲散侯爷罢。
如果因朝鲜之事把秦林急急召回,和江陵党那伙老奸巨猾的家伙接上了头,事情恐怕就没这么简单了。
朝鲜离京师多近啊!
王用汲自信满满的道:“朝鲜之言多有虚诈,多半是当年的倭寇又来了,海盗而已,派一员偏将领数千兵,便可驱逐。”
清流衮衮诸公心领神会,只有把战争规模尽量缩小,才不至于打乱国本之争的节奏,才不留给秦林插手其中的机会。
翌日,耿定向、王用汲、余懋学联名奏请朝廷发辽东兵平倭寇,并保举辽东副总兵祖承训率部出征。
半月后辽东急报,祖承训轻兵冒进,率骑兵突入平壤,与数万倭寇力战不敌,两千多骑兵几乎全军覆没,祖承训仅以身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