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接着就感激涕零到了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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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门外,黑压压的跪了一大片文武官员,为首的正是刚刚抵京的新任右都御史天台先生耿定向,王用汲、余懋学分列左右,其后顾宪成、江东之、刘廷兰等官员尽皆在场,人人脸红脖子粗。像斗鸡一样。
仿佛他们不是跪在午门外。而是要卷袖子捏拳头去和谁打一架,假如张鲸阉党中那个人站在这里,怕不被他们活活打死。
午门外负责弹压的锦衣官校,本来大多是刘守有的亲信,晓得这些朝官是和自家主子为难的,应该为难为难,可见了这般阵势,赶紧做了缩头乌龟,最多派人回锦衣卫衙门请堂上官拿主意。结果张昭、庞清、冯盺全都闭门不出,于是这些官校就连个屁也不敢放。
倒是来了群东厂番役,气势汹汹的把朝官们围上,人人眼露凶光,叫朝官们心头暗自嘀咕,东厂秦督主和张鲸不睦。照说不应该啊,难道是陛下之命?
番役们不曾抓人去打廷杖,反而好言相劝,便是那凶神恶煞的曹少钦、雨化田,此刻也假模假样要去搀扶跪在最前边的耿定向:“老先生,且罢了,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这么兴师动众的叩阙。叫我家厂督很为难啊……回去,都先回去……”
“你们这些匹夫,懂得什么?”耿定向挥着袖子站起来,瞋目怒斥:“张鲸凶残横暴。刘守有助纣为虐,老夫与此等奸佞不共戴天!此正要叩阙请命,请旨诛戮奸党!你们那厂督秦林,亦是佞幸一流,莫不是要为张鲸、刘守有等辈张目?文臣死谏,等闲事尔,老夫胸中满腔碧血,腹内浩然正气,尽可抛洒于这午门之下!”
好个刚正不阿的天台先生!文臣们吐一吐舌头,耿老先生果然不负南天砥柱之名,这一番话义正词严,似可直追文丞相《指南录》、于少保《石灰吟》,闻之足可令人振聋发聩啊。
只怕从今往后,朝中士林清流都将唯耿天台马首是瞻了。
不过,他老人家去国日久,大约有点搞不清朝中局势?秦林与张鲸势同水火,哪里会为对方张目?看样子多半是奉陛下之命前来虚应故事,敷衍敷衍罢了,您老大可不必这样大动肝火……
殊不知午门广场稍远处的人群之中,秦林正在嘿嘿坏笑:“耿定向这老东西,骂得倒是挺顺溜,哈哈,这场戏演得好,演得好啊!”
孙承宗和徐光启也乔装改扮成东厂番役,跟着秦林过来看好戏,闻言齐齐一惊:难不成那位威名赫赫的耿天台耿老先生,也是秦督主一党?听口气,仿佛还是受制于咱们督主呢。
两位师爷跟在秦林身边,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耳染目睹之下渐渐也习惯了,感觉这位爷,忧国忧民丹心赤诚,然而对朝廷对皇帝好像又没有什么敬畏之心,实在叫人看不懂……满朝皆谤,目为奸佞,偏偏眼看着他所作所为,尽是利国利民之事……
即便如此,突然得知士林清流当中目为泰山北斗的耿定向,居然也是秦林的党羽,两人仍吃惊得差点咬到舌头。
“督主谨言,”孙承宗低声提醒,“学生们追随督主时日不长,骤然与闻机密,似乎有所不便。”
“不妨,”秦林微微一笑,你们俩虽然后来成就极大,不过现在嘛,还只是两个小秀才,今后就乖乖跟着我秦督主混,嘿嘿嘿。
午门那头,耿定向痛斥奸邪正气凛然,朝臣们顿时受其感染,士气大振,纷纷破口大骂:“权阉误国,戕害忠臣,成国公何辜,竟被权阉遣人刺死,今日能杀国公,明日便杀吾辈,后日便祸乱大明江山社稷,如此狠辣歹毒,陛下不可不查啊!”
“列祖列宗在上,朝中又出王振、刘瑾啦!”
“仗义死节,绝不回头!”
“愿求一死,头悬国门,看奸邪有何下场……”
也有人好意提醒耿定向:“天台先生,那秦林虽是佞幸,却非张鲸一党,咱们先除张鲸,似可不急着将秦林也扯出来。”
唔,原来如此,耿定向捋了捋颔下一部白须,果真不骂秦林了,集中火力大骂张鲸,众位朝官也跟着骂了个痛快,众人拾柴火焰高,午门外唾沫横飞,狂爆粗口,张鲸成了生下来就烂屁眼一辈子专做坏事不做好事集古往今来奸臣之大成的怪胎。
清流文臣的功夫都在一张嘴上,骂得那叫个抑扬顿挫,那叫个荡气回肠,那叫个酣畅淋漓!
设若张鲸稍有羞耻心,怕不愧得从午门上一头栽下来。
东厂番役们被天台先生凛然正气所慑,也不敢强逼,只在旁边好言相劝,唯恐大人先生们累坏了,还奉上香茗伺候。
众文官大爽,骂得开心了,还有东厂番役端茶送水,那还不可着劲儿,跳着脚使劲儿骂!午门前头骂架,这样好的机会,可不是每天都有的。
终于骂出几个大人物,申时行、许国和王锡爵,内阁三辅臣从里头步履匆匆的走来。
申时行皱着眉头,似乎非常不满外头这种乱糟糟的样子,鼻子里哼了一声:“朝廷自有制度,诸位便有拳拳之心,大可上本由通政司转入,何必如此?”
目光扫到耿定向,申时行神色稍和,双手去扶:“天台先生,一到京师就给老夫来个下马威啊!如此作为,岂不是指斥老夫不能匡正朝纲么?愧甚,愧甚。”
耿定向在首辅面前不好再矫情了,顺势站起来:“申老先生持正柄衡,凡事呕心沥血,身处其间多有为国委曲求全之处,耿某岂会不知?此番权阉猖獗,耿某平生意气如此,老先生幸勿见怪。”
“好、好,王尚书,余侍郎,都起来,陛下有召,”申时行呵呵大笑,携着耿定向的手就往紫禁城里走。
王用汲、余懋学站起来,雄赳赳气昂昂跨进午门,赛如要和敌人真刀真枪打仗似的。
外头江东之、宋应昌等人仍旧跪着,面上则露出喜色:听申老先生口气,大概张鲸蹦跶不了多久了?
远处的秦林则眉头深锁,稍作思忖,对身边一名小太监叮嘱两句,那小太监飞也似的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