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女把她的面纱揭开了,接着又解开了斗篷。出现在米尔沃顿面前的是一副美丽、清秀、黑黝黝的面孔,曲鼻梁,又黑又硬的眉毛遮住一对坚定而又闪闪发光的眼睛,在双唇上显现出了危险的微笑。
她说:“对!我就是被你毁了一生的那个女人。”
米尔沃顿笑了,他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发抖。他说:“你真是顽固不化,你为什么要迫使我走极端呢?我定的价钱完全是你能够筹集到的,可是你却不愿意办到。”
“所以你把信送给了我的丈夫,他是整个世界上最高尚的人,我都没资格给他系鞋带。他的心被这些信深深地刺伤着,他因此而痛苦地死去了。昨天晚上,我恳求和哀求你怜悯我。可是一直到现在你还讥笑我,正是你那颗懦夫的心使你的嘴唇不断地发抖。是的,你不会想到我到这儿来见你,但是你在那晚已经教会了我怎么对付你,我必须单独见你。查尔斯·米尔沃顿,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他一边站起来一边咕哝:“不要认为你可以威胁到我。我只要叫上一声,我的仆人立刻就会把你抓起来的。你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我便不再说什么了。”
这位陌生的妇女站在那里,她那薄薄的嘴唇上流露出即将杀人的微笑。
“你不会再有机会像毁灭我的一生那样再去毁灭别人了。也不可能再像绞杀我的心一样再去绞杀更多人的心了。我要从肉体上把你这个恶魔消灭掉,你这恶魔,吃我一枪,一枪,一枪,再一枪!”
说着她掏出了一支小手枪,随着她不停地扣动扳机,子弹一颗接一颗地打进了米尔沃顿的胸膛,他蜷缩了一下,倒在书桌上,发出了一阵猛烈的咳嗽,同时双手在文件中抓挠着。当他摇晃着站起来后,又挨了一枪,接着便滚倒在了地板上。他大声喊道:“你把我打死了。”然后就安静地躺在那儿。这位妇女盯着他,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然后在他脸上狠狠踢了一下。再也没有听到他有什么动静。我们听到了一阵沙沙的衣服摩擦声,复仇者已经离开了。
即使我们当时出面干预,米尔沃顿也不会存活下来的。这位妇女刚冲出去,我的同伴便敏捷地轻迈了几步,出现在另一扇门旁,他将门锁上的钥匙转动了一下。枪声把这栋房里的人都惊动了。福尔摩斯快步走到了对面的保险柜旁,两手抱起一捆捆信件,倒进了壁炉里。他扔了一捆又一捆,直到把保险箱掏空了。福尔摩斯将那封预报这个恶棍死亡的信也抛到了熊熊的火焰当中。我们一前一后出了门,从外面把门锁上。他说:“这边走,华生。从这里走,我们可以爬花园的墙出去。”
出乎我的意料,警报来得很快,这栋大房子的灯全亮了,前门开着,一个一个的人影正跑出来,在整个花园里吵吵嚷嚷都是人。我们从阳台上跑出来的时候,有一个家伙喊了一声抓人,并且紧跑在我们后面追。一堵六英尺的高墙挡住了我们的去路,福尔摩斯一下子就翻过去了。当我跳的时候,我感到有一个人在后面用手抓住了我的脚,但最终我踢开了他的手,爬过了那长满青草的墙头,脸朝下狠狠地跌在了矮树丛中,我的朋友立即把我扶了起来。我们飞速地向前跑,跑了两英里后才停下来,并且仔细地听了一会儿,背后是一片寂静。我们已摆脱掉了追逐者,平安无事了。
第二天上午(此事我已经记录下来了),刚过早饭时间,我们正在抽烟时,仆人把苏格兰场的雷弥瑞德先生领进了我们那简陋的客厅。
他说:“早上好,福尔摩斯先生。您现在忙不忙?”
“忙,但是即使如此还是有时间听你说话。”
“我想如果你手头没有特别的事的话,你可能会愿意帮助我们解决昨天夜里发生在韩姆斯德区的一个奇怪的案子。”
福尔摩斯故作惊讶地说:“啊!是怎样的案子?”
“谋杀,那是一件十分惊人的谋杀案。如果你能去阿倍尔多塔走一趟,给侦查工作提些建议,将令我们感激不尽。米尔沃顿先生已经被我们监视很久了,说实在的,他不过是个恶棍,他一直卑鄙地利用一些书面材料来敲诈勒索别人。凶手把这些材料全都烧了,但是却没有拿走任何贵重物品,所以罪犯很可能是个有地位的人,他们的目的只是为了阻止这些材料的传播。”
福尔摩斯说:“他们?难道凶手不只一个?”
“是的,他们有两个人,还差一点儿被当场抓住了。我们有他们的足迹,知道他们的外貌。第一个是一个行动极其敏捷的人,第二个被一个做花匠的学徒抓住了,经过奋力挣扎才逃掉。这个人中等身材,身体强壮,下颚方方的,脖子粗粗的,长着连鬓胡须,戴着面具。”
福尔摩斯说:“你描述的还是不清楚,听起来让人觉得你好像在描述华生医生。”
雷弥瑞德打趣道:“听起来真有点儿像是在描述华生先生。”
福尔摩斯说:“对不起,雷弥瑞德先生,在这件事上我恐怕帮不了你。米尔沃顿这个人是个恶棍,他是整个伦敦最危险的人物之一。而且我也认为对于有些犯罪法律就不应该干涉,也就是说,私人报复是正当的。不必再费口舌了。我同情那个凶手,并不怜悯那个米尔沃顿,因此我是不会接手这个案子的。”
我们确确实实亲眼目睹了这一杀人惨案。但那天上午,他对此一句话也没有提起。我们正在吃午饭时,他突然站了起来,大声说道:“天啊!华生,我想起来了!快,我们一起去!”他迅速地走出了贝克街,来到了牛津街上,继续前行来到摄政街广场。就在左边有一个商店橱窗,里面都是著名人物和美女们的照片。我的朋友紧紧地盯着其中的一张。顺着他的目光,我看到了一位穿着朝服的、庄严的皇族妇女,头上戴着高高的镶着钻石的冕状头饰。我仔细地看着那缓缓弯曲的鼻子,浓厚的眉毛,端正的嘴,还有刚强的小下巴。当我读到这位妇女的丈夫古老而高贵的头衔的时候,我立刻屏住了呼吸,这位丈夫是一个伟大的政治家和贵族。我们相互对视了一眼,当我们转身离开这里的时候,他打了一个保持沉默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