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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书生的神色平静,声音清脆,字正腔圆,透出一股温和,却又隐隐有种让人不可抗拒的魔力。
魏征闻言哈哈一笑,也不说话,直接推门而入,王世充紧随其后。
只见一处简陋的小土屋内,却是有着四五个书架,上面堆了不少竹简,还有一些封面发黄,一看就知年代久远的古书。
而一个年约二十四五,戴着青布头巾,穿着件满是补丁的灰色布衣长衫,眉目疏朗,面色腊黄的书生,正在一堆书山简海中,趴在一件低矮的书案上,奋笔疾书着。
书生写完了一个大字,长舒了一口气,把笔架到了案上的笔架上,长身而起。王世充在灯光下看他看得仔细,此人身长七尺,略显瘦削,身上衣服虽破,整个人却是干干净净,浑身上下透出一股亲和力与书卷气,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好感。
魏征一个长揖及腰,道:“我等主仆二人,初来郢州,夜晚不小心迷了路,来到贵宅,见到有人在深夜用功,不由得顺着灯光过来,叨扰之处,还请见谅。”
书生哈哈一笑,回了个礼,道:“都是孔孟门生,不用这么客气的,远道而来即是贵客,寒室简陋,慢待之处请勿放在心上。”
魏征微微一笑,道:“在下乃是关中人,姓刘,单名一个平字,这位是在下的同伴,姓李,名破胡。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书生平静地看了看两人,目光落到王世充的身上时上下打量了两眼,也笑着摇了摇头,道:“二位看来深夜造访。却没有应有的诚意啊,萧铣有些失望。”
魏征的脸上依然平静,声音中听不出他的任何喜怒哀乐,道:“萧兄此话。刘某实在不甚明白,我二人在城中迷路才来到贵舍,这与诚意有何相关?”
书生微微一笑,摇了摇头,道:“足下应该是闻名天下的巨鹿才子魏征吧。旁边的一位如果在下猜得不错,当是号称文武全才,即将接任郢州刺史的王世充。二位名扬海内的才俊深夜携手造访在下,还要用假名,实在与二位的大名不符啊。”
王世充心中一惊,脸色微微一变,而魏征则仍然是面不改色,笑了笑,道:“萧兄果然好眼力,既然如此。请先恕我二人冒名之罪了。”说着又是一个长揖及腰。
王世充看着萧铣,叹了口气,道:“果然不愧是皇族后人,气度非凡,也不枉我们二人深夜来访。”
萧铣道:“自从得知了王兄接任郢州刺史的消息后,萧某就一直在此恭候阁下的大驾光临,算起路上的时日,也就应该是这两天来这里。”
王世充与魏征对视一眼,他从魏征的眼中也看出了一丝惊奇,魏征一向镇定。让他吃惊,这是很少有过的事。
于是王世充清了清嗓子,道:“萧先生,既然你已知我二人的来历。那当着明人我也不说暗话,那个告诉你我的行踪的人,想必就是你的那位皇后姑母吧。”
萧铣笑道:“久闻王世充不仅深通兵法,而且足智多谋,洞悉人心。不错,正是如此!你们从大兴城满园后门出来的时候。一直盯着你们行踪的探子也出发了,他是用了八百里加急的驿站快马才把信送到,料来你们会走小路,只是按我的时间计算还是慢了半天,本来我以为你们今天下午就能到的。”
王世充冷冷地道:“不瞒萧先生,我们动身的时候还不知道郢州城内有你这么一位大人物,一直到了郢州城外时,才接到情报。原来郢州还有萧氏后人这么强大的存在,想必对面的那对老夫妻,也是忠心于你的旧部吧。”
萧铣点了点头,道:“王兄所料极是,那对夫妇里,老丈乃是当年家祖的亲军护卫,而那位婆婆则是姑母派来的高手,二人在这里守护在下已经有好几年了,如果不是有这二位保护着,恐怕我在这里的事业也不会这么顺利。”
王世充终于从萧铣的话中证实了他和萧皇后的关系,一个巨大的阴影浮上了他的心头,他继续问道:“萧先生,我们跟你非亲非故,只是初次见面,为何就要把这么重要的情报告之我等?”
萧铣摇了摇头,道:“王兄,你不觉得这是在下正在表达合作的诚意吗?”
魏征笑道:“萧兄好自信,你就算知道我二人身份,又何以知道我们会和你这个心怀叵测的前朝余党合作?王刺史可是新任的郢州刺史,仅凭你刚才的那些话,我们就完全可以把你拿下。”
萧铣微微一笑:“如果二位要拿下萧铣,就不会在深夜孤身前来,还要隐姓埋名。你们二位既然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却又以这种方式来见我,那显然就不是敌人,而是朋友。”
王世充“嘿嘿”一笑,道:“那你为什么不去想我们是来套你话的,知道了你和皇后暗通,我们正好可以去告发你呀。”
萧铣笑着摇了摇头,道:“王兄好会开玩笑,其实你自己最清楚,如果你真的去向皇上告发我和姑母,到时候皇上是会信你的话还是信我姑母?自从今年大赦天下后,我萧铣就不再是个逃犯,完全可以堂堂正正地做人。你抓不到我和姑母联系的直接证据,空口无凭,只会让皇上提前对你王刺史下手。”
王世充也跟着笑了起来:“是啊,我怎么会忘了这层,你的好姑母一定早就把这些年来京城的一举一动跟你说得清清楚楚了。我王世充现在是个什么样的地位,你应该最清楚不过。”
萧铣的表情变得平静了起来,他轻轻地叹了口气,道:“其实王兄若是当年早点投向当今皇上,也不至于落到这般田地。老实说,这些年来的许多事情都在姑母的算计之中,只是你王刺史的这个选择实在出乎了她老人家的意料之外。”
“杨广那人,外宽内忌,对你王兄可一向是忌惮地紧,你的手段太狠。心太黑。再说有我姑母在,离间疏远你王刺史也是没什么问题。”
王世充怒道:“弄了半天,我王世充也只不过是你和你那姑母的一颗棋子罢了。萧铣,你们这样玩弄阴谋。拖人下水,置人家族于死地,就不怕遭报应吗?”
萧铣摇了摇头,道:“王兄,姑母一直说你这个人有时候很聪明。但是顾虑太多,原来我还不太信,但听了你刚才这话,我信了。试问我们若是不把你王刺史逼到这样山穷水尽,走投无路的地步,你们会和我们合作吗?”
王世充恨恨地骂道:“合作?你们要合作应该去找宇文述这样的野心家,为什么非要找我们?”
萧铣笑道:“因为王刺史你也有野心啊,你也想往上爬,想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果不是你存了这份念头。又怎么会和高熲起冲突,继而主动选择通过支持杨广的方式和支持杨勇的高熲死掐到底呢?如果你不是这样的人,而是象高熲那样地淡泊名利,我们就会选择支持苏威或者是宇文述。”
王世充冷冷地“哼”了一声:“所以即使我没存争心,我的下场也会和那高熲一样,成为你们扶植苏威或者是宇文述而需要清扫的绊脚石和牺牲品,对吧。”
萧铣哈哈大笑,道:“不错,这个世上本就是强者生存,弱者只能成为别人成功的垫脚石罢了。王兄。你们够强,所以有资格和我们合作,你应该高兴才是。”
王世充摇了摇头,道:“可要是我不想和你们合作呢?再说我也不信就靠你姑母的那点枕头风。就能真的让皇上对我王世充放下戒心了。”
萧铣看了一眼王世充,叹了口气,道:“老实说,对于王兄,现在我们也是爱莫能助了,你只能自求多福。因为据我所知,好象这天下不安份的势力也不止我们一家,有些人希望你们家倒霉。”
王世充双眼一亮,上前一步,问道:“萧先生可是知道这势力出自何处?”
萧铣摇了摇头,道:“我们大梁皇族一向被监视得厉害,加上姑母贵为皇后,能和她偶尔联系上就不容易了,更不用说发动多少人手去查这个势力。不过王兄放心,如果魏某这里有了眉目,作为合作的诚意,一定会第一时间向您透露的。”
王世充故作感激地点了点头,道:“那就谢谢萧兄了。你们家陷害我的事情可以暂时不追究,只是我想知道,你想和我们合作些什么?”
萧铣换了一副很严肃的神情,指着书架旁的两张马扎(胡床),道:“两位,坐吧。既然是谈合作,就坐下来慢慢聊。”
王世充笑了笑,道:“悉听尊便。”说着便大马金刀地一撩前襟,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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