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同归于尽

在最后那一刹，依格烈终究还是功亏一篑了么？

    只是，究竟是什么阻止了他？而他刚刚，又是在跟谁说话？

    恐怕，这永远无从得知了。

    “师兄！”鲁雷特大叫一声，连忙冲了过去。

    索尔等人一愣，也纷纷向那边跑去。

    依格烈吸纳龙魂的副作用完全发作，虽然外表只有一个心脏的创口，其实体内已完全被破坏，倒地同时已然气绝。

    格鲁则不愧有龙族的血统，生命力顽强到可怕。虽然心脏被拉出体外，好几条大血管也被扯断，但他竟还有微弱的呼吸。

    只是那一地触目惊心的鲜血，显示他恐怕也活不了多久了。

    一个最强的人类，与一条最强的半龙，相斗下，就是这两败俱伤的结果。

    鲁雷特抱着依格烈，试图用一切手段唤醒他的生机。而在这边，洛维尔众人却聚集在了格鲁身旁。

    从马斯迪领，去死团伏击克里夫那一战第一次与格鲁见面以来，索尔屡次与格鲁打交道，每一次都是狼狈不堪的死里逃生，好几次都差点死在他剑下。

    此刻，对自己xing命威胁最大的敌人就倒在脚边，奄奄一息，索尔却全没了刚才的兴奋和激动。

    同样的，克雷斯等守备队员们，看着格鲁的眼神，也以叹息居多。就连曾被格鲁大肆屠杀的野蛮人一众，也神se复杂。

    这个纵横无敌，单人一剑能与巨龙抗衡的无敌剑士，真的快死了吗？

    我们…不会是在做梦吧？

    然而，格鲁，这个曾经是所有人噩梦的敌人，却千真万确躺在众人脚下。

    尽管满身伤创，只能偶尔痛苦的呼吸一下，尽管像个破败的烂口袋般，奄奄一息。然而，却没有人敢就此轻视他。

    众人此刻的心情，竟无端多出几分悲凉。

    是啊，没什么可高兴的，尽管大敌已去，却跟他们没任何关系。

    如果不是依格烈，如果不是斩龙剑，如果不是一个又一个近乎不可能的奇迹，现在躺在地上的，应该是他们。洛维尔领，也将尸横遍野，一片焦土。

    这是一个无情的对手，这是一个可怕的对手，但同时，这也是一个值得敬重的对手。

    因为他的寡言少语，因为他的忠诚，更因为他的强大…

    而这一切，都将随着今天这一战，永远印在众人心中，永不磨灭。

    “领主大人，现在该怎么办？”半晌，克雷斯犹豫着问道。

    索尔一咬牙，干脆的道：“杀了他。”

    “是…”克雷斯一怔，露出一丝不忍的表情。但他还是点点头，拔出铁坨。

    索尔明白克雷斯的感受，这样击倒格鲁，可说是胜之不武。特别是对克雷斯这样的武人来说，杀一个毫无反抗之力的敌人，并非他的意愿。

    但索尔却不得不这么做，因为格鲁的威胁实在太大了。如果他一时心软饶了格鲁，就等于将治下几千居民的生命重新置于危险的境地，这绝非一个领主该有的行为。

    况且，虽然对格鲁充满末路英雄的感慨，但因为这样就饶过他，绝对是最最愚蠢的行为。

    所以，索尔也只能狠下心来了。

    似乎看出他的感受，洁西卡悄悄伸过手与索尔相握，默默传达着自己的支持。

    再看一眼这个可怕的对手，克雷斯深吸口气，缓缓举起铁坨。

    就在这时，忽听一个声音道：“住手，这个人是我的。”

    众人都吃了一惊，转头一看，说话的却是艾蕾贝娜。

    只见她仰头看着半空盘旋不休的黑气，伸出右手低声念了几句咒语。跟着，就见那股黑气像被什么吸引一般，尽数向她手指的戒指涌去。

    片刻，艾蕾贝娜就用手上的空间戒指，将卡基里多的灵魂尽数吸纳。

    这时，她才转头看向众人。

    好像这时才注意到这个女人的存在，一些不认识艾蕾贝娜的守备队员沉声道：“你是谁，凭什么这么说？”

    “等等。”索尔连忙摆手制止众人。

    他向洁西卡使个眼se，示意后者安抚众人，跟着一溜小跑来到艾蕾贝娜面前。

    “艾蕾贝娜小姐，您这是什么意思？”拉着艾蕾贝娜走到远处，索尔这才道。

    艾蕾贝娜笑吟吟的道：“我说得不够清楚吗，把格鲁交给我。”

    “呃…这我当然知道。”索尔揉了揉太阳穴：“只是您要他做什么？”

    &心吧？

    艾蕾贝娜哼了一声：“难道我做什么，你还要管吗？”

    索尔背上的冷汗一下就冒出来了：“当然不是，只是…”

    却见艾蕾贝娜摇了摇头：“算了，告诉你也没关系。我准备把格鲁带回龙岛，交给族长处置。”

    “什么！？”索尔失声惊呼。难道她想把这个怪物救活？

    索尔不禁后悔不迭，刚刚我感慨个屁啊，早知道走过去的时候就该一脚把他的心脏给踩碎。

    这下好了，这头母龙不知发什么疯，居然做起特雷莎修女来。

    想到这里，索尔眼前仿佛已出现将来格鲁伤愈后回来复仇，洛维尔领尸山血海的可怕情景。

    “可是这么做的话…”他不禁急了。

    艾蕾贝娜打断他：“按理说我根本不该管这个人的死活，所以要是他刚刚直接被杀倒还好办了。但他毕竟有一半我族的血统，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一头龙在我面前，半死不活的受一群人类的侮辱。”

    索尔不禁愕然。大姐，您好面子我知道，可是您这么做倒是爽了，我的洛维尔怎么办？

    似乎看出他的担忧，艾蕾贝娜道：“我没打算对他做任何治疗，要是他在到达龙岛之前就死了的话，只能说明龙神并不愿让这个混血儿继续活在世上。要是他活着到达龙岛，我会将他的命运交给族长处置。”

    “不过我可以向你保证，就算他将来再来洛维尔，我也会负责替你解决。”

    说到这里，艾蕾贝娜以前所未有的认真表情对索尔道：“因此，我希望你把他交给我，就当是我身为龙族的请求好了。”

    对艾蕾贝娜而言，以这样的语气恳求一个人类，恐怕是前所未有的事。毕竟，要是她真想强行带走格鲁，也没任何人能阻止。

    显然，虽然号称不会管任何其他族类的闲事，但当目睹一名同族（虽然格鲁只是混血，但艾蕾贝娜仍承认了他的龙族血统）在自己面前落至如此田地时，艾蕾贝娜终究不能无动于衷。

    同族间的血脉相连，在这一刻战胜了龙族千万年来独善其身的习xing。

    从没在艾蕾贝娜身上看过这么情感流露的一面，索尔不禁有一丝丝感动。不过他还是很理智的认识到，自己要是敢说个“不”的话，会有什么后果。

    因此，他唯有借坡下驴：“既然您这么说，那…那我答应您。”

    “很好。”艾蕾贝娜满意的笑了。

    走回去后，索尔对众人道：“行了，把格鲁交给她吧。”

    “领主大人，这怎么行！”一些人惊呼道。

    “没关系，一切后果我会负责。”索尔无力的摆摆手。

    面对守备队员们投来的各种目光，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队长，请劝劝领主大人吧，怎么能把格鲁交给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要是等他伤好了，我们就…”见索尔不听，众人又对克雷斯道。

    哪知克雷斯竟出乎意料的严厉：“住口，没听到领主大人的命令吗？”

    伊格纳也制止了野蛮人战士的不满。

    在冰冻高原时，两人曾亲眼见过化身为龙的艾蕾贝娜，哪还敢跟着唱反调。

    众人无奈，只好让到一旁。艾蕾贝娜走到格鲁身边，轻轻把手一抬，格鲁的身体立刻浮到半空。

    然后她就那么托着格鲁的身体，转身离开。

    这是索尔和洁西卡达成的协议，洁西卡不能以龙族的面目带走格鲁。因为索尔怕太多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艾蕾贝娜离开后，虽然为没能杀了格鲁而不甘，但私底下，所有人却又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这时，他们又来到鲁雷特这边，却见鲁雷特已将依格烈的尸体放回地上。

    不管怎么说，这次能击倒格鲁，全靠这个疯疯癫癫的依格烈。在索尔的带领下，洛维尔众人面向他的尸体，集体低头行礼。

    “请让他留在这里吧，洛维尔会为依格烈先生修建最好的坟墓。”洁西卡对鲁雷特道。

    鲁雷特摇了摇头：“不了，多谢你们的好意。但我会让拉里斯把师兄的遗体冰冻，然后带他到他弟弟的墓旁安葬，我想这也是师兄所希望的。”

    “之后呢，你有什么打算？”索尔问道。

    鲁雷特拿起已经折断的斩龙剑：“虽然剑里的龙魂已经消失，这把剑再没有以往的威力。但这毕竟是师父的遗物，因此我想去一趟矮人王国，请他们修好这把剑。”

    “在这之前，先在我这儿养好伤吧，”索尔对他道。

    鲁雷特斗气耗尽，浑身是伤，小组其他人也伤得不轻，他们也就没再拒绝。

    “领主大人，我们找到了这个。”这时，克雷斯兴冲冲的跑了过来。

    在他身后跟着两名守备队员，两人一前一后抬着个东西，仔细一看，赫然是格鲁的那把巨剑。

    记忆中，这把剑一直就和格鲁形影不离。在众人的印象里，这个巨大的铁块与其说是剑，不如说是专为格鲁量身定制的盾牌和打击用武器，用这玩意儿来砸和敲，似乎比劈和砍更加适合。

    这时，索尔才第一次在近距离观察这件恐怖的武器。这把剑刃厚身宽，没有任何花巧的纹饰，剑身遍布擦痕与磨损，似乎格鲁从没有费心维护过自己的武器。

    但若仔细看的话，就能发现整把剑的主体其实完好无损，也只有这种厚实得过分的东西，才能经得住格鲁那样的怪力吧。

    虽然已将剑上的污痕血渍擦拭干净，但索尔仍觉得似乎能看到缠绕剑上的那股有如实质的浓烈血腥，也不知格鲁用这把剑斩杀过多少敌人。

    “好可怕的剑。”洁西卡忍不住道。

    克雷斯抓起巨剑的剑柄，哼了一声，只见他他握剑的右臂肌肉一鼓，已拿起剑在半空虚劈几下，发出嗡嗡的沉闷风响，竟然一副不太费力的样子。

    “好家伙，比铁坨重多了。”克雷斯赞叹道。

    “好了好了，既然是战利品，就收归入库吧。”索尔向他摆摆手。

    他知道，以克雷斯的个xing，要不阻止的话，他还不定怎么显摆呢。

    克雷斯又把剑在腕间翻转几圈，好像还越加顺手了，这才依依不舍的把它插在地上，依然是那两名守备队员吭哧吭哧的抬了下去。

    “现在回想起来，我跟那家伙正面战斗，居然能平安活下来，真不知有多好运。”似乎又从剑想到人，克雷斯突的感慨道。

    “是啊，若不是师兄的话…”鲁雷特点点头。

    说着，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向之前发生战斗的地方看去。

    原本完整平坦的道路，连带两旁一大片开阔的地方，已被破坏得不成样子。遍地都是巨大的裂痕，折断的树木与深坑，残肢断体遍布其间，殷红的血痕触目惊心，空气中还残留着浓烈的血腥气。

    而这，几乎都是格鲁一人所为。

    “是啊，我们实在是太幸运了。”半晌，洁西卡幽幽一叹。</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