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意料,拜贴送进去不久,中军官不一会儿就传出话来,钦差大人在后堂接见。彭闾安跟着中军官到了后堂,见苏敏没有戴帽子,着一身广府青绸长袍,束着嵌玉腰带,像极了一位温文尔雅的青年秀才,与在沧州城外下令杀人的将军判若两人。他正和旁边一位戴着红宝石顶子的官员正说话,彭闾安这才认出是左清易,他忙行参见大礼,苏敏也不客套,坦然受完礼后,请他坐下才毫无表情的说道:“不知彭大人有什么事见本官呐?”
“……”彭闾安看了左清易一眼,说不出话来。
按照官场规矩,这时左清易就应该告辞,但他却好像没注意到彭闾安,端起旁边的茶碗,抹了抹浮在上面的茶叶,悠闲的品起茶来。
“嗯?!”苏敏的声音不大却令彭闾安更加慌乱。
彭闾安尴尬的坐在那里,挨了片刻,只好吞吞吐吐的说道:“卑职……,卑职罪该万死,其实那奏折也不是卑职的本意,卑职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与大人争功劳。”
“噢,那是何人这么厉害,能够指使老兄写那份奏折呢?”
彭闾安突然发觉自己说漏嘴了,“啪”的一声打了自己一个嘴巴,急忙掩饰道:“没人指使,是卑职一时昏了头,冒犯了大人,请大人海涵。”说着想掏出那沓银票,瞥见左清易在场,又不敢拿出来。
苏敏看着眼神犹疑不定的彭闾安,格格一笑说道:“海涵?你当是小孩子打架摔跤么?远的不说,就说说本朝,历代打仗争功被明正典刑的大员不下数十人,你先看看这个再说。”说完将一本黄面的奏折拍到了他的目前。
彭闾安用颤抖的手打开奏折,看了一眼上面题目赫然写着《劾河南巡抚彭闾安冒功请赏欺君妄上疏》,他的头嗡的一声变大了,好不容易略定了定神,仔细向下看,是自己的同年、也是穆彰阿的门生都察院御使邝显声的手笔,他知道自己被穆彰阿给抛弃了,所谓丢卒保帅,他一目十行的看下去,在奏折的最后,有几行朱批,是道光皇帝的御笔:
“该抚原为微末小吏,薄有寸功,朕不吝简拔,添列封疆,然将士浴血于前,该抚巧然争功于后,令功臣寒心,实为屑小之所为,本应交部议罪,念鲁豫乃战事之地,此疏发往钦差行辕由苏敏按军法相机处置,军机处存档。”
朱批写的龙飞凤舞,最后一笔竟然跃然纸外,可见道光皇帝当时是多么生气。彭闾安看着这份奏折,脸色由红转白,由白转灰。如果说交部议罪还有一线生机的话,沦落到苏敏的手中按军法处置,怎么都逃脱不了一个“死”字。彭闾安再也坐不住了,想站起来跪下,却使不上力气,双手勉强用力,身子慢慢从椅子上滑下来瘫坐在地上。
左清易看他丧魂落魄的样子,心中有些恻隐,上前扶起他宽慰道:“彭大人放宽心,钦差大人要是想严厉处置你,怎会等到这时。”
看彭闾安惶恐的样子,苏敏暗自好笑,面上还是板着脸说道:“论你的罪,怎么处置你都不算过份,本钦差虽是文人出身,但也不忌讳杀人。”他如电的目光射去,刺的彭闾安汗毛直竖,“咱们都是明白人,其中的弯弯绕绕都清楚,不因人费事,不因事费人是我的原则,看你平日的官箴还不算坏,你既然只是个办事之人我也不加重处了,此事不需张扬,我看就以怠忽军机的理由,搋职留任,如果你勤于任事,办好差事,我还可以上奏皇上给你复职。”
“搋职留任”实在是最轻的处分了,天下的督抚几乎都被这样处分过,过一段时间都能够官复原职,听到这样轻微的处分,彭闾安感激涕零的跪倒在地,赌咒发誓效命苏敏。
看着彭闾安远去的背影,左清易不解的问道:“大人,这彭闾安是穆彰阿的得意门生,这次虽然败服在大人手下,我想他终究不能和我们一条心,不知大人为何不趁机将此人除去?”
苏敏微微一笑道:“朝廷的用人权都在穆彰阿的手中,除去一个彭闾安容易,他们会又派来一个,先不说其后又有什么诡计,单说办事滞肘就够头痛的了。留下一个已经被吓破胆彭闾安,起码他不敢再趟这瘫混水了。”
左清易听后不禁叹道:“大人见识不凡,老兄真是庆幸没有与您为敌!”</dd>